第8章
姬淮舟病好以後,一天裡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奉天殿與上書房中度過,星如則每日待在他的寢宮裡彈棉花,實在無聊,不過幾天整隻鳥都萎靡起來,小宮女拿著吃食玩具來逗它,它也隻是懨懨地掀開眼皮,看上一眼,然後繼續窩在原處,提不起精神來。
隻有等到姬淮舟從外麵回來,星如才會活過來,撲騰撲騰翅膀,一頭紮進他的懷裡,蹭蹭他的下巴,又用尖尖的小嘴啄一啄他的手指。
姬淮舟把它抱上桌,低頭仔細地梳理著它的羽毛,他的手從後頸一直撫摸到尾羽,星如眯著小眼睛,舒服得直打哆嗦。
小宮女在一旁偷笑,調侃星如是嫁了人的新媳婦,夫君一離開就茶飯不思,晚上見到殿下這才有了點精神。
星如被說的還有點不好意思,轉過身背對著姬淮舟,它才不是什麼茶飯不思的小媳婦,它隻是覺得他不在時,無論做什麼都沒有意思,它低頭盯著自己的小爪子,嫩黃色的小爪子在宣紙上像是泄憤一樣使勁劃拉兩下。
姬淮舟輕笑了一聲,修長的手指捏著星如腦袋頂上那一撮粉色的長毛毛,上一回他在星如頭頂點了個紅點,不知是何原因那顏色一直沒有褪去,為這事星如鬱悶了好久,後來姬淮舟暗地裡與宮人們通了氣,宮人們再見到星如都說它這樣好看,它這才美滋滋地重新揚起小腦袋。
“這麼想我啊?”姬淮舟調笑著問她。
星如晃晃腦袋,小爪子縮在腹部白色的絨毛下麵,看了姬淮舟一會兒,又耷拉下腦袋,縮成一個粉白相間小團子。
姬淮舟見它這樣可憐,心中一軟,就找人在自己的袖子裡麵縫了一個暗袋,把它藏在那裡,帶著它一塊上朝。
星如到了奉天殿也沒有半刻安分的時候,在他的袖子裡一會兒用小嘴戳戳他的胳膊,一會兒又呼扇翅膀從他的手腕飛到手肘,折騰得姬淮舟十分頭疼。
下朝後站在姬淮舟身後的三皇子姬淮鈺還找到他,問他:“皇兄,你那袖子怎麼還會動?可把臣弟嚇了一跳。”
姬淮舟也不能跟他說自己帶了一隻鳥上朝,隻是慢悠悠地問:“是嗎?或許是有風吧。”
姬淮鈺盯著他那袖子撓了撓頭,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剛才奉天殿裡進風了嗎?他還以為皇兄的袖子裡鑽了隻老鼠進去,差點當朝驚聲尖叫出來。
也幸好當時咬著牙沒叫出聲,不然的話父皇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等姬淮舟走遠了,星如從袖子裡探出腦袋,小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姬淮舟頗為無奈地揉揉它的小腦袋,把它給塞了回去,“下次不要胡鬨了。”
星如把腦袋又探出來,小爪子扒在暗袋的邊緣,歪著頭無辜地看著姬淮舟。
姬淮舟知道它能聽得懂自己在說什麼,它總是這樣,聽到它喜歡聽的就把腦袋點得跟搗蒜似的,對那些不喜歡聽的,不是當做沒聽到,就是裝作沒聽懂。
姬淮舟板著臉:“不許裝聽不懂。”
星如仰起頭與他對視,良久後
,終於是不情不願地點了頭。
這年冬天的時候,星如又長大了一些,身上粉色的絨毛漸漸豐翼,變成鮮豔的紅色,姬淮舟的袖子裡藏不住它,沒有辦法再帶著它了。
好在它現在能飛得很高,宮人們知道那是太子的鳥,沒人敢驅趕它,可等它飛遍了皇宮上下,發現自己還是更喜歡待在姬淮舟的身邊,它常常站在寢殿的鏡子前,有些嫌棄地用小爪子撓撓頭,自己怎麼就長得這樣快,要是慢一點就好了。
這一年姬淮舟十四,是該通曉人事的年紀,過了生辰後,皇帝指派了個宮女來教導他男女之事。
姬淮舟將枕頭邊上星如的小窩從寢殿中搬到一旁的偏殿裡,星如卻趁著他不注意的時候,藏進寢殿的櫃子裡,想看看他到底要瞞著自己做什麼,它怕自己晚上會餓,還抓了些瓜子乾果放在旁邊。
夜色闌珊時,銀色星鬥懸在深藍天幕上,太子宮內,流華軒前的暖池升起嫋嫋白煙,池中水波蕩漾,映著北牆外的高樓與西南角的梧桐,潔白卵石堆在池邊,馥鬱花香從梅園幽幽散開。
送來的那宮女名叫時鶯,模樣端正,身姿窈窕,身上隻著了一件紅色紗衣,她垂著頭,身後雁魚燈燭光搖曳,燈下美人,彆有一番韻味。
寢宮內,姬淮舟半躺在床上,他剛剛喝了點酒,身上帶著些微酒氣,將手中書卷翻過一頁,他目光沉沉,神色肅穆,很難想象出他手中拿著的其實是一本描寫春宮的畫冊。
半晌,他將手中畫冊隨手扔到一旁桌上,對時鶯淡淡開口道:“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