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仿若有新生(2 / 2)

貴女楹門 今朝如晤 5361 字 3個月前

陸以蘅聽著嶽池絮絮叨叨不免有些恍神,呼吸時細小的凜寒刺痛著神經,這段渾渾噩噩的經曆就像是一場不眠不休的夢。

不知今夕是何年。

風雪一停便是數日難見的天晴。

要嶽池說起來,陸以蘅算極聽話的病人,她兩耳不聞窗外事連吃藥休憩就盤算著時辰不耽擱。

偶爾,那小姑娘端著碗不忘詢問,什麼時候可以回國公府。

喏,魏國公府自打出了事就一直被查封著,封條貼了一個多月誰也不敢私自拆下,就等著陸仲嗣出獄,嶽池攪著湯勺將桃花糕擺了滿桌。

陸以蘅就不吭聲了,短短半個月下來,原本瘦削的身形倒是豐盈了不少,臉色漸透的紅潤叫嶽池深感欣慰,她將府外聽來的八卦閒聊給那姑娘解悶,什麼東街李家的少爺為了個小花娘又和張家公子打成了一片;什麼原來一擲千金賭坊裡的地痞二狗子近日來拚命學著吟詩頌詞與個小丫鬟花前月下談的好不暢快,你瞧,眾生百態有喜有樂,兩個人悶著聲笑嗬成一團,時不時的,嶽池還會捎來旁人的問候,很奇怪,來自六疤指那乾癟小老頭兒。

陸以蘅很意外六爺竟會關心自己的死活,他們是兩不相乾卻又不打不相識,互相威逼利誘、互相坑蒙拐騙也互相互相拆台輔承,奇怪的非友非敵卻在風雪交加時給予了關切。

陸以蘅笑起來的時候就好像雪地上最後那抹日落豔霞的倒影,就連眼睛裡都閃爍著想要令人收藏的光芒,嶽池想,她是真心的,希望自己和所有人回到原來的軌道上。

所以,不叫苦,不喊痛,笑臉相迎。

漸漸地,嶽池也不那麼拘束著,許她府門外透著氣,許她自個兒聽聽鄰裡的嘈雜和喧囂,盛京城裡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恩怨情仇一溜煙的就消散了。

細小的瘡疤都已經結了痂,尤其是臉頰上的那道箭痕恢複如初,那女人不小心提及陸以蘅才知這妝台上的胭脂禦藥都是當初小王爺去尚宮局挑挑揀揀來的,如今正合適,隻是那手心裡橫豎交錯的傷痕夾雜著細小的繭子,讓嶽池忍不住心疼小小年紀還未曾享受花樣年華卻承擔的比任何人都多。

陸以蘅不以為意,養花養草繡花針她不在行,可若是拿不動刀槍劍戟了,才膈應的緊。

鳥雀清鳴叫人心曠神怡,她順手撚了兩片桃花糕塞進口中,不知想到了什麼,喚門口的婢女附耳小聲幾句,拾了外披鬥篷就出了府。

這座宅院在盛京繁華的鬨市區後,轉出拐角繞出巷子,人聲鼎沸。

陽光驀然灑下。

她沒有駕馬也沒有坐轎,將兜帽籠上發髻,繡著的珍珠打在臉頰,悉悉索索,大街小巷一如既往的喧囂,小販叫賣此起彼伏,行人匆匆摩肩接踵,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顯得太過於尋常,陸以蘅仰頭,碧空萬裡,這才覺得自己也是鮮活的。

她走過程家的府邸,大門緊閉,沉寂無聲。

魏國公府的悲痛和都禦史家的境遇都化成了閒聊的資本,人與人的悲傷並不相通。

斜陽漸漸落下熏暖的光陰,冬天的日落很早,申時末便下了山頭將盛京城緩緩籠下陰影。

陸以蘅不著急回府而是來到了竺法寺。

她離開都城去剿匪前,顧卿洵曾經帶她來過的那個祈福寺廟。

雖地處偏僻可如今反而香火旺盛了起來,許是年關將近,不少人都在祈求新的一年闔家安康、順心如意。

她看著那些吟吟偷著笑的姑娘們手牽手羞赧耳語,扭過頭,燭火下大殿裡的巍峨佛像令人心生敬畏,上一回站在這裡,還是初秋。

願你,平安歸來,功成名就——顧卿洵的話猶在耳邊。

陸以蘅緩緩跪在了蒲團上,皇天在上厚土在下,她的話卻哽在喉頭仿佛燙熱焦堵、無法宣泄,這世上度一切苦厄的佛陀,究竟能否明白堂下人心底所有的哀怨苦悶。

她沒再開口,隻是朝著佛像磕頭起身。

待偏隅事了,南下回京,我定與顧先生秉燭夜談一醉方休。

陸以蘅還記得當初的信誓旦旦,她下意識走向廟緣牆垣邊,蹲身將鬆土挖開,那一小壺即椒酒安安靜靜的躺在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