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個菜市(1 / 2)

保定離京城快馬一天也就到了,杏林堂店長思來想去,還是跟少東家報告了來龍去脈。

起因確實是秦孝儀來請梅二先生給他兒子看病,但是當天梅二下鄉義診去了——這是定下的規矩,因為鄉下大夫少,醫療條件更艱苦,往往有病也不舍得治,醫者仁心,於是杏林堂每十天去周邊村裡義診一天,順便宣傳女學堂。

秦孝儀見梅二不在,就找了城裡另一個大夫,他兒子不過是尋常的腹瀉,吃些黃連便好,小孩嫌苦不肯吃,拉了幾天也自己好了,隻是難免瘦了些。秦孝儀卻遷怒起大夫來,認為都是梅二先生的錯。於是帶了“鐵麵無私”趙正義來鬨事。被阿飛和鐵傳甲擋了回去。此時阿飛還在堂裡坐著。

就問被砸場子是什麼感覺。

枕河回答:謝邀,人在京城,剛下馬車。這個事情,個人覺得有些人連醫生都打,臉都不要了。

枕河看了書信心道:秦孝儀自稱“鐵膽震八方”,卻連阿飛都打不過;這個叫趙正義的小人,居然號稱“鐵麵無私”,可見江湖藥丸。

玩笑歸玩笑,枕河還是決定放下手中事回去一趟。畢竟她這個人脾氣也不是十分好,何況現在看來堂裡武力值還是偏弱了,還有那麼多小姑娘在後堂學習,若是三天兩頭的有人來鬨,這個學堂還怎麼辦下去?

她實在不應該太期待江湖人的道德和智商下限。

回到杏林堂的時候剛入夜,大家剛吃過晚飯,此時並沒有什麼夜班這種說法,杏林堂又是前店後宅的格局,梅二和沒成家的大夫都住在後頭,若有急診的叫一聲便行。所以醫館裡隻留看門的夥計,正在上板,看到枕河從馬車上下來,夥計趕忙迎上來,叫了一聲少東家。

枕河打了聲招呼進門,卻見到阿飛正站在堂中,她心下明白,隻怕阿飛這兩日怕又有人來鬨事,一直守在這裡了。

枕河讓阿飛回去休息,不用擔心,情況穩得住。

阿飛對她一直比較信任,見她回來,崩了兩天的神經也略略放鬆了一下,畢竟是少年人初經大任,總是有些緊張的。

阿飛來的這麼快這麼及時,是因為他現在是枕河雇來的護院,平日除了定期去找李尋歡學文化課及幫林詩音乾些雜活外,已搬過來住下。工錢月結,每月五兩銀子。

林詩音都覺得她摳門,阿飛卻拿得很高興。

江湖人動不動嘴上千兩萬兩銀子,其實能拿的出來十兩的都不多,民間一般用銅錢。

這時候大戶人家一等丫鬟一個月才二兩銀子,護院也不過一兩。杏林堂裡店長每月也是二兩——已經是同行裡極高的了,按店裡業績還有“績效”,有時能再加一兩。

阿飛覺得自己一個能打十個,但飯量有點大。枕河開的五兩正好卡在他能接受的上限,再多,他就要當成是施舍了。

他從被救回算起,衣食住,加上醫藥費和書本費,努力算出一個欠債一百兩。他已經準備去跟人走鏢了,枕河卻說要雇傭他,月薪五兩,包吃住。

阿飛算了算,大約兩年就能還清欠款,這兩年他還能繼續好好練劍和學識字。

枕河真是一個很善良的人。

阿飛淳樸地想。

善良的枕河有點想搞事。

杏林堂看病的診金不貴,貴的是成品丸藥、美容美發和各種調養富貴病的定製方子,羊毛要找肥羊薅,最肥的羊肯定不在保定,所以她去京城摸了摸情況,走的是知府夫人娘家的路子。知府是科舉出身的一甲進士,殿試時剛過二十還未成親,知府夫人家中姓張,老爹卻是正正經經的京官,榜下捉婿,眼疾手快定下了這門親事。

張老大人已經致仕還鄉,他選女婿的眼光倒是很不錯,幾個女婿個個有出息。如今知府夫人的妹夫就在大理寺做主簿,十分得上官賞識。她在京城待得好好地,張夫人姐妹都是杏林堂美容產品的忠實客戶,經常帶頭朋友圈安利,枕河是準備聯合幾位頗有財力的夫人一起在京城開旗艦店的,誰知道來這麼一遭。

賺錢雖然重要,但錢之後還可以賺,老公死了也還可以嫁,師父出了事卻不好再找一個。

且這個師父十分脆皮,若是梅二有天山童姥一半的武功,那她多半得勸師父少開殺戒。枕河覺得多想無益,實乾興邦,立即放下京城的事,連夜趕了回來。

她想安撫一下受驚的梅二,卻發現這人十分心大,根本沒當回事,還嫌她小題大做。枕河休息一晚,第二天便去李園向鐵傳甲登門道謝,發現這虯髯漢子正在打包行李。

一問之下,鐵傳甲隻說他被人認出了武功來曆,怕要招來麻煩。他不欲李尋歡難做,打算出去避一避。

講到傷心處,這漢子銅鈴一樣的眼睛裡幾乎都要淌出眼淚來了,像隻大狗子。

枕河奇思索道,“鐵兄是犯了什麼大案子?還是有仇家?”

鐵傳甲搖搖頭,“我年輕時做了一件對不起兄弟的事,害得大哥慘死。我本已未將生死放在心上,倒也不怕他們,可是隻怕少爺要被我連累,招來一身罵名……”之後便不肯再說了。

枕河問,“你有官府通緝在身?”

鐵傳甲說道,“沒有。”

枕河推斷是江湖私仇,便沒當回事,不一會兒李尋歡聞風而至,主仆二人敘了一番兄弟情義,枕河覺得估計鐵傳甲是走不了了,便起身告辭。

她才回到杏林堂不久,一個中年捕頭風塵仆仆地找上門來。

捕頭姓邢,是六扇門裡的積年老人,這裡朝廷和江湖人相互看不起,因此編製內即使是武職也大多是硬功夫,不會什麼劍法掌法。邢捕頭武功幾乎相當於沒有,隻是手腳麻利,身體精壯,他一見枕河很是興奮,連連誇道,“姑娘的小蟲兒是真能乾,果真那人販子就在城南找著了。”

枕河笑道,“雕蟲小技,能幫到忙就很好。”

邢捕頭拇指一豎,“這等棘手的案子兩天便結案了,上峰滿意得很。隻是這蟲子使完了,主簿大人又說姑娘歸了家,我老邢可不得厚臉皮上門一趟,還請姑娘再多給幾隻。”

枕河拜會張夫人妹妹時,聽說他老公最近正愁一個拐賣兒童的案子,人販子最後拐的孩子是個顯貴人家偷偷溜到集市玩的金孫,帶的仆人大約見了人販子的臉,已被亂刀捅死。案發是夜裡,京中已經關閉了城門,巡檢當時就下令出城一律不得帶孩童,因此孩子必定還在京城裡。

枕河想了想,覺得可以用一下王憐花的追蹤蠱術,於是花了幾天時間鼓搗出來,推薦給了主簿。原理也不難,練幾隻吸能吸一種血的飛蝗,先飲了死去的仆人的血,係一根絲帶,便跟著飛蝗一路沿著犯人身上沾到的血氣走就行了,總有一隻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