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種企業文化(2 / 2)

她發現這個女孩子很神秘。枕河的交遊不得不說非常廣闊,京城裡許多小官的家裡都認得她。但又好像很隨意,她沒有結交真正的顯貴,如今最高的官員來往也不過是從四品的國子監祭酒,但哪裡的門路都沾一點,一個介紹一個,六部裡居然都有人來杏林堂買東西,大多是官員的夫人女兒。

這是她從學生那裡拚湊出來的,因為枕河說京城杏林堂的顧客大多是女客,於是找的大多是女夥計,要求嘴甜皮膚好,重要的是看上去乾淨。因為工錢給的很厚,一個月一兩,抵得上在彆處乾半年,而且還有抽成。許多家裡有年輕姑娘的紛紛來報名,畢竟拋頭露麵跟實打實的銀子一比,也不算得什麼了。

然後全部被送來女學堂掃盲,枕河叫專項培訓。

範尚宮當然不能天天來。但她管轄的女官至少每天都要來一個,都是她很信任、很倚重的左膀右臂。

於是她能總結出的信息很多。

比如這個叫藍美美的天天去接送女官的護院,可能比一百個大內侍衛加起來都要厲害。

有女官親眼瞧見藍美美瞬間製服了一匹驚馬,這匹馬十分有名,因為是野馬,性子暴烈,不適合禦駕,於是養在一個卸甲還京的老將軍處。

但這匹十幾個大漢也製不住的烈馬,藍美美卻一下子就撂倒了。

烈馬摔在地上揚起的灰塵,和藍美美滿不在乎的眼神,讓範尚宮若有所思。

範尚宮可稱得上腹內有詩書,胸中有丘壑,被家裡送入宮中二十年,期待她為家族帶來助力。她沒有嫡親的兄弟,她爹拿出她母親留下的嫁妝給一個紈絝庶兄捐了官,卻從來沒有想過,她堂堂一個宮中女官首領,憑什麼不能由她繼承家業?

女皇武帝做才人時,便曾要用鞭子、鐵錐、匕首去馴服烈馬。

藍美美當然不是武才人。

範尚宮隻是想起了武才人。

她曾經試探過枕河。卻發現虛無縹緲。她的醫術固然高明,似乎武功也好。但是是個沒有來路、沒有目標、好像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人。

範尚宮是個管賬的好手,她認為女學的支出應該占到她所賺銀子的八成以上。

如果枕河是個商人,範尚宮一定認為她傻了。

如果不是商人,她又是誰呢?她圖的是什麼呢?

神秘的枕河每天都要抽時間練武。所謂勤能補拙,天賦決定一個人的上限,那勤奮就是決定一個人的下限。

她天賦沒有阿飛那麼好,練武也比不上阿飛勤快。她現在能打得過阿飛是因為她招式比阿飛多練了好幾年,而且天山童姥在打死丁春秋之前,讓他做了一回小徒弟的人肉充電寶。

所以她得以年紀輕輕就練習天山折梅手這樣的上乘武功,一窺逍遙派武學的玄奧,而不是要等到四十歲。

但是她依然沒有放鬆對自己的要求,儘管有時候她累得隻想躺平,可在這個沒有親人、沒有王法、武力壓倒一切的世界,她還是堅持每天要練至少一個時辰,然後洗澡,才能睡覺。很有當年為了穿進一條禮服裙去健身房揮汗如雨的境界了。

但今天很顯然有人不想讓她睡覺。

她沒有丫鬟,給她房間送洗澡水的是堂裡掃灑的仆婦,這仆婦很健壯,能吃兩個人的飯,力氣也抵得上兩個人。通常她會推著一個裝了一大桶熱水的木輪板車到枕河的“盥洗室”,把大桶抱下來,第二天再來收拾。

今天也一樣。

甚至灑出來的水都少了一些。

當枕河走進盥洗室的時候,卻感到有人在看她。

她練的北冥真氣源自道家,講究自然,她再練個幾十年,可以讓貓都感受不到她的靠近。而且對不自然的事情,會特彆敏銳,這可能更趨向於一種直覺。

就像李尋歡其實不會下毒,但是對下了毒的東西,總能覺察出來不對勁。

這時候枕河就覺得很不對勁。

一個人在看她,而且這個人武功很高。

除了眼神之外,她感受到非常輕微的呼吸,比微風還輕,但比風要熱一些。

帶著人的溫度。

枕河雖然覺得自己這個豆芽菜一樣的小身板沒什麼看頭,但她也不準備給人看。

她拿起桌上的燭台,推門出去。

夜裡雖然涼,但還是有飛蛾,有蜘蛛,有各種卑微不起眼的小蟲子。

月光映在一個平凡少女的臉上,少女神色淡淡,濃密的頭發綁了一個大辮子盤了一個素雅的發髻,用簡單的銀梳子固定,一雙通透的琉璃眼,給平凡的容貌增添了幾分秀逸。

送水的仆婦從月門中慢慢走出來。

仆婦伸出手,丟下一把小蟲子,笑道,“就這點能耐啊。”

枕河看著這個仆婦的臉和身材,和她印象裡的實在是一模一樣,連聲音都一樣。

但這並不是那個樂嗬嗬能吃能乾的女人,而是彆人易容成她的樣子。

她問道,“劉姨在哪裡?還活著嗎?”

這人說道:“我就是劉姨,就在你跟前啊,少東家。”

枕河對這類不好好說話的人隻能揮拳就打。

可在她出了十五掌、踢了十一腿都被一一化解之後,這個人歎了一口氣。

他問:“為什麼不肯學我的武功?”

枕河反應過來,“王憐花?王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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