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個女鬼(1 / 2)

第一章一個女鬼

蘇夢枕正在聚一口氣。

如果在他武功還在的時候,他聚一口氣可能隻是因為要咳嗽。

或是剛剛咳嗽。

可這個時候他隻是為了能多走幾步。

在這長長的地道裡,他除了剛才那一聲隱隱約約的爆炸,就再也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連風的聲音都不會有。

可能是他已經太虛弱,使他已經聽不到,動不了,也不能再舉起他的刀。

他能感到斷腿的傷口又在發痛,那裡的毒總是沒有去除,傷口好了又壞。

他是個從出生起,就注定很難活下來的人。

但是他還是活下來了,不僅活下來了,還比絕大多數人都活得精彩,活得壯烈!

他本該慨然赴死,本該對世間不再留戀,可他總有不甘!

他想起了死去的刀南神、薛西神、師無愧…

於是他又提起了一口氣。

他相信兄弟,卻不會把希望寄托在彆人身上。

他依然緩慢、堅定地前行。

突然之間,昏暗的地道中亮起了一圈金光。

蘇夢枕吃了一驚。

他不僅武功好,見識高,也精通命理相學等十六種數術,他算出今年有劫。

但有劫也會有機。

劫是什麼?也許是白愁飛,也許是他的病。

機呢?也許是這一場逃出生天。

也許是他與那個經霜更豔、遇雪尤清的女子。

但他實在知道,已不可能。

二人的仇怨,已不是二人的仇怨。

仇怨要用鮮血來洗!

那這金光是什麼?是他因為虛弱而花了眼昏了頭嗎?

蘇夢枕不相信,如果他昏了頭,此刻應該見到一些已經故去的朋友和兄弟。

而不是這漫天的金光。

他決定等一等,看一看。

於是他坐了下來。

隻見一圈金光中飛出一隻仙鶴,然後是第二隻、第三隻、第四隻。

這仙鶴不是白色的,竟然是金色的,但細看,細細地看,卻隻是一片金色的光影。

四隻仙鶴的喙銜著一張席子慢慢地落下來。

蘇夢枕皺了皺眉。

席子上睡著一個人。

一個極其美麗的女人。

但這個美人眼看就要落到他的腿上了。

還帶著四隻鶴。

如果蘇夢枕沒有受傷,沒有中毒,再來十個八個他也不放在眼裡。

但是這時候,他卻很難再提一口氣站起來。

蘇夢枕做好了腿上加百來斤重量的準備,但他也在緩緩地挪動,期望避開這個天降的重擔。

仙鶴卻很準確,很人性化地調整了幾次角度,仿佛惡作劇一樣地要戲耍他、欺負他、看他的窘迫,慢慢地慢慢地把這個睡著的美人放在了地上,她的腦袋則正正好把他完好的腿當成枕頭,瞧她睡得多麼香啊!

蘇夢枕又是一驚。

他先是驚訝這個“人”原來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半透明的虛影,枕在他的腿上沒有半點重量,這個不是虛詞,是真的沒有重量。

其次才看她的“貌“。

蘇夢枕不是一個看重外表的人。

他曾認為如果要娶妻,那最好是漂亮一點,因為要看很久。如果心地很好人又聰明,那麼不漂亮也不要緊。

江湖上公認的三大美人,雷純、溫柔、雷媚,都與他有千絲萬縷的聯係,雷純是他的未婚妻,溫柔是他小寒山的師妹,雷媚是他曾經收攬的郭東神。

他見過的美人實在太多。

但作為江湖第一大和尚廟的住持,蘇夢枕很少這麼仔仔細細地看這樣一張美人的麵容。

他未能免俗,下意識地拿這張麵容與那三位著名的美人比較。

得出的結論是,即使這幽靈一樣的女鬼雙眼緊閉,單憑這張睡顏,至少已勝過了溫柔和雷媚。

也許是他有些煩溫柔的性格,有些恨雷媚的背叛。

但這不要緊。

因為這女子是醜是美,與他無關!

仙鶴送完了快遞,又緩緩飛進了金光裡,然後金光消失不見。

片刻間,地道又恢複了昏暗,隻有蘇夢枕手裡提著的一盞燈是唯一的光源。

若不是這腿上的“女鬼”沒有消失不見,而是依然沉睡,蘇夢枕幾乎要以為自己是做了一場夢。

他的夢大多是噩夢,隻有一場夢是旖旎的,純美的。

夢裡有玉笛,歌聲,梅花。

他默默地移開了腿。

然後女鬼醒了。

她醒的很快,眼睛從迷茫到亮如星辰隻是一瞬間,這一瞬間她翻了個漂亮的身,足尖一點,身形如鬼魅一般飄到離他三丈遠,麻利地從腿上一個奇怪的包袱裡摸出一根蠟燭,迅速地點燃。

兩點幽幽的火光,兩個對峙的人。

女鬼問道:“你是誰?”

蘇夢枕認為她姿容勝過溫柔和雷媚實在沒有錯。

因為這雙眼睛實在太美,太有靈性,也太嫵媚了。

如果單看這雙眼睛,似乎有些細長得過了,可她的眼睫也同樣長,眼尾下方一左一右都有一顆小痣,任何丹青妙手也點不出這樣的麵靨。

江湖上沒有這樣的女子。閨閣中沒有這樣的武功。

她是誰?

她為什麼不知道我是誰?

蘇夢枕正要說話,胸口卻湧上一陣邪風,四肢百骸都冷了,他的肺像個破碎的風箱。

蘇夢枕又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他咳得麵目都看不清,咳得身體蜷縮起來,咳得一袖子都是血。

然後這個女鬼飄了過來,沒有溫度的手掌熟練地搭上他的脈。

他聽到這女鬼小小聲道了一句。

“臥槽。”

枕河口吐芬芳不是因為醒來見到一個瘦成骷髏的人,不是因為四周昏暗無光,而是她發現,自己的手居然是半透明的!

這踏馬就很嚇人了。

於是她呆了一下。

蘇夢枕不習慣有人觸碰,何況這個女鬼搭著他的手腕,他嘗試著揮開她,但這個簡單的動作又一次引起了他猛烈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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