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卷已避開了這一棍。
棍風讓他的麵目顯得有些猙獰。
米有橋感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他想問:是誰,是誰在我身後,我居然無知無覺。
他在想:為什麼雷卷一行人一路都不見蹤影,卻在城外出現這麼顯眼的車馬,原來是在等我們上鉤。
他在想:我們已經至少比他們早到了十天,居然沒發現這店裡有問題,這些溫家的人是什麼時候來的?
他看向羅睡覺——
羅睡覺的劍很怪,他這個人就像一柄劍——他愛睡覺,總是睡不醒的樣子,因為他在夢中練劍。
他誓要練成“夢中劍”,可以入侵到彆人的夢中殺人,隻是還沒練成。
孫青霞的劍也很怪,高高地朝天,很傲。
但是他拿出了一尾琴。琴很名貴,很古。
這是孫家研究的新武 器,名叫“騰騰騰”。
隻聽一連串“騰騰騰”的巨響。
羅睡覺長眠了。
米有橋隻能看唐非魚。
唐非魚蒼白的臉色更蒼白。
他已流下了冷汗。
他原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如今卻沒有這種自信。
他知道方應看做事一向考慮周到,所以很放心——米公公、他、四大刀王,五把劍,雷怖、雷日雷月、多指頭陀。基本是方應看能動用的一半的高手。
他知道方應看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殺了蘇夢枕!可是有四件事情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
一、蘇夢枕不在。這個人是雷卷。
二、溫文和溫和來了,有二人在,自己的毒也就沒有作用,還要顧及隊友,至少戰力減半。
三、現在能打的隻有自己,加一個雷怖。雷怖也中了毒,隻是他功夫更深,還能撐一下。
四、孫青霞手上那是什麼東西?
唐非魚心念一動。
他又下了一場雨雪。
雪完全打在了全神貫注看著溫文、溫和的雷怖的身後。
雷怖吼叫一聲,雙眼爆突,全身都變成了白色。
他的身上竟然長出了一層白毛!
唐非魚盯著米公公。
米公公還沒死。
但是他的須發在一點一點的落,功力在一點點散去。
米公公駭道:“你……是你?”
那“老板娘”,也就是高飛笑道:“他和我們才不是一路的哩。”
孫魚也笑:“這位想必就是唐三公子了,不知唐三公子要什麼?”
唐非魚陰陰地笑了笑。“我可以告訴你們方應看的底,我隻要完完整整、安安全全的從這裡出去。”
孫魚問:“方小侯爺有什麼底?是元十三限的絕技,還是有個巨俠的爹?”
唐非魚不說話。
雷卷冷哼了一聲。他平生最看不起這等小人。
孫魚則不然。
他覺得能屈能伸是一種本事。他被王小石發掘,被蘇夢枕提拔,被白愁飛重用,一直兢兢業業地做自己應該做的事,保存實力。蘇公子回來後,他又爭取到了向蘇夢枕學刀的機會。
蘇夢枕說他的心很細,很沉,夠狠,但是刀太粗,太糙,也太慢。
於是讓他片了兩個月的魚。
最多刺的鯉魚、鯽魚。
當他能夠在頃刻之內把一整條魚的骨刺都去掉之後,他重新拿起了刀。
他殺掉了京城高手之一的多指頭陀,雖然說有出其不意的成分,但也證明他的刀已上了一個台階。
所以他穩而精細。
孫魚看向米公公。
米有橋的棍已不在手上。
唐非魚看懂了他的意思。
於是他立即向米有橋發出了二十枚透骨釘。
米有橋突然覺得自己的功力恢複了一些——也許是回光返照,但他也顧不得了。
他出了一指。
這一指才是他的最後一棍!
唐非魚脖頸被洞穿!
他的頭一歪,還帶著不可置信、陰鬱至極的表情。
孫魚拍手誇:“米公公果然出手不凡。”
米有橋喘了口氣,問:“我隻想問,蘇夢枕在哪裡?”
孫魚笑著說:“我們樓主領了燕山府節度使的官兒,官家下旨讓樓主到邊城巡一圈,樓主怎會違抗?他自然在這裡。”
米有橋歎道:“我快要死啦,你可彆騙我老人家。”
孫魚笑眯眯地說:“不信你自己看。”
隻見溫文、溫和兄弟讓出位置,一個消瘦的高傲身影從內室走了出來。
米有橋看著這個人,又看還沒除去易容的雷卷,居然真的是兩個蘇夢枕——如果不出手,他甚至分辨不出來誰是雷卷。
一個蘇夢枕就夠討厭了,居然一下子來了兩個。
米有橋問:“蘇公子,蘇樓主,你到這裡很久了罷,為什麼……為什麼我們沒看出來……為什麼……”
蘇夢枕還沒回答他的話,米有橋卻已氣絕。
蘇夢枕淡淡地說:“你當然看不出,因為整座城,都是我們的人。”
他對孫魚說:“把首級全部斬下,連同吳晾的頭,一起送給方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