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場白忙(2 / 2)

程青竹本欲先擒下蘇夢枕,但眼瞧著不行,單說這人就已經萬萬打不過,還出來了一個了得的幫手。又想讓人先搶攻出去,但這官兵卻和以往所見不同,不僅指揮有度,還帶著弩。群盜見了那一排排弩手,心下已自己害怕了,往前便是送死,隻拿眼睛去瞅各自的寨主,卻不敢往前。

褚紅柳見狀,高聲道:“打不過,投降!”心裡想的卻是先賺一把出去,隻要自己不說什麼,自然有大把江湖朋友來搭救,不過是給點錢的事。沙天廣被蘇夢枕點了穴道也動彈不得,他手下有幾個寨主也暗自打鼓。

程青竹問蘇夢枕:“閣下如何稱呼?”蘇夢枕說:“我姓蘇。”程青竹說:“蘇大人,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叨擾了你,下回萬萬不敢啦。就是不知道大人盯著我們這些小嘍囉要做什麼?大人要是缺銀子使,小老兒身上也沒帶。”

青青要開口,枕河扯了扯她衣袖,搖了搖頭。

蘇夢枕說:“我不要銀子,要人頭。”程青竹問:“大人要誰的人頭?”蘇夢枕冷冷說:“要韃子的人頭!”群盜皆驚,褚紅柳問:“要韃子的人頭找我們作甚?”

蘇夢枕冷笑道:“你們在山東境內打家劫舍,喝酒吃肉逞英豪,單會欺負手無寸鐵的百姓,那清兵南下山東來了四次,也不見你們擋上一擋,殺上一殺。山東百姓也是命苦投胎到了這裡,官兵搜刮一遍,你們劫一遍,滿人再來搶一遍,還有什麼活頭?”

袁承誌心裡一震,心道:我從前聽到這些綠林豪傑的事跡,隻覺得他們與官府富戶作對,實在是英雄。如今聽公子這麼說來,他們倒是擾民劫財,實非好漢行徑。如我剛才所見,也就是這程幫主還有幾分氣概,其他人本事有限,更是見錢眼開,與蘇公子行事不可相提並論。

程青竹聽了這話,滿心疑慮:他既是帶兵的,怎麼又說“官兵搜刮”?這人話裡話外都是要去殺韃/子,帶的家夥式也齊全得很,他武功既如此高,自己這一幫盜匪又何必勞他如此興師動眾?當下順著這話說:“咱也是苦出身不得已做這樣買賣。官兵都打不過滿人,咱們就是滿腔誌氣,也不會帶兵打仗啊!”

蘇夢枕說:“殺人越貨做得,殺韃子就做不得?既不願,那都割了首級罷。”說完那群官兵都舉弩瞄準。群盜聲音此起彼伏:“做得做得!”有的說:“殺得!”有的說:“投降。”亂亂糟糟。褚紅柳粗聲粗氣地道:“有什麼不願?老子雖是乾了強盜,也是漢家男兒,作甚怕那辮子兵?都是死路一條,死前拉幾個墊背的,那也不冤。”

蘇夢枕道:“就是這個道理。”沙天廣問:“你真叫我們去殺滿人?”蘇夢枕道:“我的話不說第二次。你們乾這買賣,本就是要殺頭的,如今給個活命的機會,殺五個清兵免死,殺夠十個賞銀子百兩。割下辮子計數。願意的放下武器走到一邊。”官兵於是讓出一條小道來,當下就有幾個膽小的丟了武器走過去,搜過身後,也不拿財物,隻叫人站成一排。

程青竹說:“我這徒弟新收的,沒做過惡事,請大人放她出去。”蘇夢枕說:“可。”阿九叫道:“我要去殺韃子!”程青竹知她最恨清兵威脅大明江山,聽此也不再勸。群盜十個有七八個願意去的,有一兩百個卻甚是猶豫,蘇夢枕道:“殺了。”那弩手便發弩,才殺了十來個,餘下人見這貴公子言出必行無半點囉嗦廢話,趕緊丟下武器投降。

從官兵中出來幾個將領模樣的人,袁承誌一看大喜過望,叫了“應叔叔,孫叔叔,朱叔叔!”竟都是原先自己父親的故舊,山宗舊人,兩下相見喜氣洋洋。這些舊部見大明積弊嚴重,宗室隻會醉生夢死,認清現實投效了蘇夢枕,隻待重整山河迎擊清兵,還天下太平清明,此時見舊主的遺孤長成,又帶在公子身邊培養,十分感慨。

眾將都是身經百戰,調度有方,當下把群盜打亂編入隊伍,安排得井井有條。程青竹聽說袁承誌是袁崇煥的兒子,感慨萬千,拿出隨身攜帶的兄長手書,言他兄長為袁督師直言被殺,自己行刺皇帝不成因此入了綠林,得罪之處請擔待。

蘇夢枕說:“沒什麼得罪的。”程青竹說:“蘇大人有大量。隻是為何你手下如此多的督師舊部?”蘇夢枕說:“告訴你也無妨,這些官兵不是真的官兵,是我的部下。我就是蘇夢枕。”程青竹大驚失色道:“你!”隨即住了口,低聲道:“原來你是蘇公子。久仰大名,咱們北直隸的好漢最佩服公子,日夜盼公子來。”蘇夢枕說:“就快了。先殺這南下搶劫的清兵。”程青竹肅容稱是,又說:“我徒兒阿九,我受過她大恩,但公子身份不可告知於她。”

蘇夢枕說:“其餘人也不知道。”程青竹見蘇夢枕對自己另眼相待,頗感自豪,自去約束部下,十分儘心儘力要殺這韃子。沙天廣和褚紅柳有些佩服這老頭臨危不亂的本事,見他如此,知道必有用意,人家武功又高強,也歇了心思。

蘇夢枕有官兵身份做掩護,手持鳳陽總督馬士英的親筆信函,扣開青州城門,假傳命令,要在此截下滿洲將軍阿巴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