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首打油詩(1 / 2)

田如霜聽說餘龍要宴請蘇夢枕,仔仔細細看了看請帖,分析道:“這地方是閣主夫人的彆院,在滬上有名得緊,餘龍向來小心謹慎,怎麼會請在那裡?”

蘇夢枕從田如霜那裡聽了餘龍殘害忠良的“事跡”,殺心已起,他武功雖未恢複,但身手和意識遠比常人矯健,隱隱覺得此地竟無一人有內功,拳腳也粗陋,更多依賴槍炮,量自己若要殺餘龍,至少也有六成把握。但他初來乍到,對此人知之甚少,沒打算今日就動手,隻隨身帶了一把□□。

此時的□□較明末的□□已大有改進,在換彈、精度、射程等方麵已不可同日而語。他手中這把是德意誌的舶來品,大約是彆人送給孟和的,鑲金嵌玉,但並不是擺設,威力不小。蘇夢枕槍感極好,練了幾天,自忖有自保之力,因此帶了去赴宴。

他素來準時,帖子上說了六點,他便六點到了。殊不知這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越是貴客,便要遲到一會才顯得尊貴,寫了六點,實際重要客人一般得六點半以後才能到,七點開飯才是常態。而田如霜以為他有事要辦,陳管家又一味服從,因此都不曾出言詢問,導致蘇夢枕到得早了,主人並未出現。

孟四少爺一到,底下人便報了上去,聽到消息的桂瑋把麻將牌一推,不忿道:“他來乾什麼?”坐她下家的是個三十來歲的美婦,模樣有些淩厲,長眉入鬢,頭發盤得一絲不苟。那美婦笑著道:“還生氣呐?一會兒叫他給你賠禮。”桂瑋在旁人麵前頤指氣使,在這美婦麵前卻像個小孩子似的撒起嬌來。她叫了一聲“大姑”,又努嘴說那孟和如何撞了她的車還拿槍指著她。

這美婦不是彆人,正是閣主新婚沒幾年的夫人桂茹可,她家族勢力極大,閣主為娶她頗費了一般周折,明裡暗裡都讓著她,二人各取所需,雖年紀差了二十歲,倒也頗為和美。桂茹可並未生育,便將她兄長的孩子桂瑋視如己出,因此桂瑋在她麵前很得臉。

另外兩個陪著打牌的雖也是有頭有臉的貴婦,在閣主夫人麵前也隻能處處小心謹慎,滿麵堆笑,連聲附和。桂茹可輕描淡寫地道:“近文(孟軒的字)的四弟也是我的弟弟,一家人打鬨,偏小孩子當真了。”桂瑋知她姑姑性子,瞧在孟軒麵上,定不會替她做主,也就是嘴上說幾句好聽的,也就不再撒潑,起身和她姑姑出去。

桂茹可交際手腕高明,夫人外交做得極好,連帶著重要人物的親眷大多由她接待。在孟和剛到滬上的時候她見過幾次,覺得與常見的富家子弟沒什麼不同,喜歡玩樂又無野心,人也不聰明,便隻讓人好好照顧,已有些日子沒見。這次是餘龍來與她彙報,說孟四少爺把一個革命黨中的重要人物帶回去了,他不敢與孟少爺硬碰硬,但人是閣主讓抓的,放了怕不好與閣主交代。桂茹可便讓餘龍請孟和來,想他年紀輕輕,不知輕重又少爺脾氣,說開了就好。

她帶著一群貴婦小姐從樓上下來,大廳中已是衣香鬢影,歡聲陣陣,放著門德爾鬆的舞曲。餘龍在樓梯口迎著閣主夫人,他相貌堂堂,但個子不高,皮膚微黑,看上去很精明能乾。桂茹可打趣了幾句,問:“聽說你最近很捧一個歌女,今天叫來了沒?”餘龍心知她脾氣,恭恭敬敬地道:“上不了台麵的,怎麼能請到夫人這裡來。”桂茹可淡淡地道:“閣主那裡都能去,我這小院就來不了了嗎?”餘龍心道一聲不好,雖說閣主與夫人成婚後沒敢再找彆的女人,但偶爾也會在出席一些私人宴會的時候過過眼癮。他正要圓這話,桂茹可已換了個笑容道:“今天都是請年輕人,還是熱鬨些好。”餘龍應了聲是,說一會兒便去請牡丹來唱歌助興。

幾人說著話走到前廳,桂茹可問:“不是說孟四到了,人在哪裡?”桂瑋撇了撇嘴。桂茹可順著看去,隻見一個瘦高的年輕人庭淵嶽峙地站在落地窗邊,雖是側著身,但姿態極為高貴,把身邊的人都比了下去。桂茹可道:“那是孟四?幾個月不見,怎麼瘦了這許多?倒是精氣神都不一樣了。”桂瑋哼了一聲。

桂茹可一出現,廳中眾人紛紛來與她打招呼,一聲一聲“夫人”,蘇夢枕便知道了她的身份,也依然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桂茹可擺手笑道:“今天我又不是東道,大家不必客氣。”又向蘇夢枕招呼到:“雲同(孟和的字)來了,這模樣我都不敢認了。怎麼瘦了好多,是不是滬上飯菜不合口味?明天我給你找個東北的廚子。”蘇夢枕簡短地道:“不是。”

桂茹可指著餘龍介紹道:“這位是閣主身邊的大紅人,餘龍,如今管著軍統。”又對餘龍說:“這是孟四公子,你可得好好認認,彆自家人擋了自家人。”蘇夢枕便知道這人原來就是餘龍。他微微笑道:“久仰餘座大名。”

餘龍也是第一次見這位四少爺,與桂茹可不同——桂茹可此前見過孟和,不知道他在這銷金窟裡染上惡習,纏綿煙榻而厭食,因此暴瘦,因為“瘦”帶來的衝擊占據了她第一印象,便把氣質的改變也歸結於“瘦”。

但餘龍是搞情報的,觀察力驚人,他總覺得這位孟四少爺怎麼看怎麼不對。要知道孟家起來也不過兩代,原先孟大胡子隻是個副官,說粗通文墨都是抬舉了,是個地地道道的大老粗,孟軒好一些,可也不過是在武官中算得上舉止文雅,按理來說孟和應該和孟軒差不多才是,不應有這樣金尊玉貴、傲視王侯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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