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039(1 / 2)

夜漸漸深了, 漆黑的夜空下, 養心殿內依舊一片明亮。()

火盆中散發出陣陣暖意, 茶香清冽沁人,寂靜中隱隱傳來棋子落盤的聲響。

兩道人影相對而坐, 一個身著黑衣戴鐵麵, 另一個卻正是本應進入夢鄉的薑照, 他手中摩挲著兩顆白色的棋子,目光落在棋盤上,遲遲未曾動作。

“皇上在猶豫什麼?”鐵麵之下傳出熟悉的聲音,帶著幾分笑意, 薑照卻沒給他好臉色,沉著臉說道:“君子觀棋而不語, 姓秦的,不要太過分。”

秦朗無奈的搖搖頭,看著他慢吞吞的落下棋子, 歎了口氣:“陳家那小子離京了。”、

薑照手中的動作一頓,朝中能有幾個陳家?此時能夠引起秦朗關注的,也唯有手握兵權的將軍府。

“這個時候離京?”薑照眉頭微蹙,眼底劃過一抹冷色, 陳家是否懷有不臣之心他不清楚,但手握重兵就該有身為臣子的自覺……隻是可惜了,朝中武將的局勢稱不上複雜, 甚至說有些簡單, 可也正是這份簡單, 讓他不敢妄動。

陳家與林家相鬥多年,一旦他對其中任何一方動手,另一方在短時間內就會迅速膨脹,讓局麵超出他的掌控,武將中已遲遲沒有新鮮可依靠的血液補充了。

如今大周邊境太平,毫無戰事,陳高恪此時離京又為何意?薑照想不明白。

秦朗低聲道:“陳家對繼承人的培養向來殘酷,皇上可不要忘了,當初陳大將軍足足折了三個兄弟,也未見曾經的老將軍落淚。”

“朕記得,”薑照漫不經心道,“陳老夫人倒是有一回哭得死去活來,說來也奇怪,陳家的子嗣哪來那麼多,折一個少一個,竟也舍得。”

燭火搖曳,秦朗執黑子落下,輕聲說道:“陳家盤踞西北多年,我們的人很難滲透,皇上有何看法?”

薑照掃了一眼落於敗勢的棋局,抬手挑走了一個黑子,順勢把白子放下,輕哼一聲:“先皇之前便一直如此,文臣錯綜複雜,武將左右僵持,哪個都動不得,若非先皇重構了暗衛營,朕怕是依舊被蒙著雙眼。”

他輕歎一口氣,神色間隱隱帶著無奈,大周看起來繁華盛世,朝中的更新迭代已經幾乎停滯,皇權看著威風,卻也被牢牢的捆縛著手腳。

“陳家若是想反,早有機會,林家那群莽夫,怕是彆人算計了還要幫著數錢,”薑照越想越是頭疼,“暗衛營的好苗子也可挑出來幾個,送入兵營早做準備。”

秦朗眸色微沉,捏著棋子手指略加了幾分力,仿若不經意道:“兵部怕是走不通了,微臣那徒兒的下場便是結果。”

兵部官員雖有武將,卻也有不少文臣摻雜其中,從暗衛營入兵部這一條路正是先皇撕裂的一個口子,然而時至今日,能夠通過這道口子的寥寥無幾。

曾經他以為穆衍會是一個例外,畢竟以他的天賦和武功,想要通過考驗不成問題,可是沒想到讓他險些丟了性命。

皇上欠穆衍一個公道,秦朗卻並不敢光明正大的為他討要,一旦泄露出他的身份,後果難以想象,但現在秦朗卻不怎麼擔憂了,有薑泠這層護身符在,穆衍縱使有天大的過錯也能保下一條命來。

他們欠下的血債,他會一點點的幫穆衍討回。

“阿泠救的那個小子?”薑照眉頭狠狠地皺了起來,他倒是沒想過穆衍的一身傷,竟然是從兵部得來的,若不是王太醫醫術精湛,他怕是早就廢了。

秦朗微微頷首,應道:“他天賦本就不錯,武功又是微臣親自傳授,皇上覺得兵部有幾人能傷了他?”

“你倒是自信得很。”語氣中帶著嘲諷,秦朗卻渾然不覺。

薑照瞥他一眼,臉色越發的難看,若是兵部的挑戰穆衍沒通過,受了傷自然怪不到旁人身上,可秦朗的實力他最清楚不過,教出的徒弟縱使差一些,也不至於被人廢掉。

秦朗輕笑,垂眸落下了棋子,皇上並非蠢人,該說的話他已經說了,過猶不及。

這時窗外晃過一道黑影,燭火微微晃動,黑暗中有人說道:“皇上,永福宮進了蛇,萱妃娘娘從台階上跌了下來,磕破了腦袋,已經請了太醫過去。”

薑照冷笑一聲,丟掉手中的棋子,淡淡道:“知道了,既受了驚就好好養著,彆讓她出來晃悠了。”

“皇上也不問問誰做的?”秦朗撿了棋局上的亂子,帶著幾分笑意問出口,薑照輕哼,叩著桌子說道:“朕倒情願是阿泠做的,想當初之惜多厲害,都敢追著朕打,多瞧旁人一眼她都不樂意……”

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隨口道:“是誰不重要,結果如願就好。”

阿泠有兩個兄長,但薑擎身為太子,早晚有一日會繼承皇位,縱然是薑照自己都不敢保證,成為皇帝後還能對兄弟姐妹一如既往。

至於薑堰……薑照以前從未把希望放在他身上,所以他才迫切的考慮身後事,想讓薑泠早些立起來。

倘若一直都有人護著,他又何嘗不願她活得簡單些?

身在皇室,總有些事身不由己,無法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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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祈福燈的緣故,薑泠這一晚睡得很踏實。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太陽已到了樹梢,她讓人拉開了綢緞,在透出的陽光下懶洋洋的洗漱打扮。

昨夜的花燈大都收了起來,她挑了幾個漂亮的擺在殿內,光是瞧形狀都覺得有趣,更彆提晚上點亮之後的情形了。

“殿下,”紅菱幫她盛了碗蓮子粥,小聲說道,“聽說昨夜永福宮進了蛇,萱妃摔了一跤,還磕破了腦袋。”

殿內並沒有多少人,都是信得過的,但紅菱說話的聲音依舊很小,甚至隱隱覺得有幾分滲人——這寒冬臘月,蛇都已經冬眠了,怎麼還會有蛇跑進了永福宮?

薑泠眼瞼低垂,心中盤算著哪幾個人有可能出手,可皇宮的主子就這麼多,敢朝萱妃公然下手的,怕是隻有他們兄妹三人和父皇了。

父皇才不會用這麼幼稚的辦法,大皇兄對此事所知不多,二皇兄又性情溫厚……莫非竟是她叫人下的手?

“太醫怎麼說?”薑泠抬眸問道,若放在以前她才懶得關心萱妃,可萬一是哪個小暗衛又跑出去闖禍,她總得幫著善後。

紅菱道:“太醫說她是受驚過度,要在宮裡好好養著,最近一段日子怕是都不會出門了。”

聽著像是沒什麼要緊,薑泠一顆心徹底放回了肚子裡,草草用過早膳,將兩個小暗衛叫到了跟前。

她的腳踝還要養上一段日子,行動不方便,時時都有人守著,生怕她有什麼需要,薑泠左右掃了一眼,將其他的宮人全都趕了出去。

“昨夜永福宮的事,你們可知曉?”薑泠繃著小臉問道。

放進去一條蛇隻能算是惡作劇,但讓萱妃磕破了腦海,還受到了驚嚇,一旦追究起來必然會惹上麻煩,即便是昭陽宮的人。

玄鳴眼中劃過一抹茫然,下意識的按了按鐵麵,昨天晚上並非他當值,而是穆衍。

他的目光望過去,隻見穆衍當即點頭應了,毫不猶豫道:“是二皇子的侍衛做的,不巧被卑職撞見了。”

玄鳴簡直一臉驚悚,繼上次毫不猶豫的給康王潑了一盆臟水後,這家夥作死的級彆更上一層,竟然直接往二皇子身上扣帽子。

二皇子與公主兄妹情深,又豈是你兩三句話就能撬動的?簡直是活膩歪了!

玄鳴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他跟在公主身邊多年,二皇子幾乎是她最親近的人了,穆衍縱然受寵,可也隻是一個小侍衛,兩者孰輕孰重,竟一點兒自知之明都沒有。

“二哥?”薑泠頓了頓,仍舊覺得有幾分不敢置信,重複道,“真的是二皇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