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影有些摸不著腦袋,撓撓頭,問道:“這是怎麼了?”
“嗬,”秦朗瞥他一眼,“你管得著嗎?”
玄影:“……”
穆衍幾乎是跟薑泠一起趕到昭陽宮的,他渾身狼狽,手背上還殘留著血跡,不知所措的站在薑泠麵前。
她很少生氣,可似乎每一次生氣,都跟他有關。
這一次更是。
“公主……”穆衍“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低著頭,眼底盛滿不安,即便是麵對千軍萬馬,生死之間,都沒有這樣害怕過。
他怕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都是徒勞,更怕她會一怒之下再也不理自己。
“你還回來做什麼?”薑泠抿抿唇,小臉緊繃著,“不是已經通過了嗎?”
穆衍喉結滾了滾,輕聲道:“公主不應,卑職不敢離去。”
“那你不會如願了。”薑泠揚了揚下巴,瞥他一眼,轉身走進了房間。
戰場上九死一生,她把他從暗衛營拎出來,可不是讓他去送死的,更何況他要去的是西北,都是將軍府的地盤,穆衍到了那兒,幾乎沒有活下來的可能。
老老實實在她身邊當個暗衛不好嗎?還是因為她給的不夠多?薑泠想不明白。
夜色漸漸降臨,薑泠用過了晚膳,漫不經心的問道:“還跪著呢?”
紅菱道:“是,殿下,可要穆侍衛起來?”
薑泠賭氣道:“那就跪著吧,什麼時候知錯了再讓他起來。”
反正他武功高強,連挑十個人都不在話下,跪一跪傷不到什麼,興許就聽話了。
她實在想不明白去上戰場有什麼好的,明明就是去送死。
薑泠撐著腦袋在窗前看書,時不時抬眸瞄一眼,見他還跪在遠處一動不動,又是氣悶又是難受,他怎麼就如此固執?!
外麵“轟隆”一聲響起了滾雷,陰沉沉的天氣像是突然打開了閘口,大雨傾盆。
薑泠望著跪在外麵的穆衍,不知怎麼就想起了上回探入將軍府的事情。
那天他背著她走在大街上,問她說的話會不會算數,她說,算數。
可是這樣固執的穆衍,她一點都不喜歡。
薑泠癟癟嘴,眼眶有些發紅,她撐著傘走到他跟前,昏黃的燭光在夜幕中閃動,照亮了他被雨水浸透的身體。
雨水順著他的臉頰向下流淌,他低著頭,脊背依舊挺得筆直。
“你為什麼非要上戰場不可?”薑泠有些委屈,“你知不知道戰場上有多危險。”
“我不得不去,我……”穆衍望著她的腳尖,地麵上的雨水漸漸浸濕了她的鞋子,想說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口。
他本就一無所有,如今更是連這條命都無法保證,又拿什麼來愛她呢?
“我要調查穆家當年的真相,早日洗清冤屈……”
“我可以讓父皇派人去查,”薑泠打斷他,“這不是理由,當年的事情你一無所知,怎麼去查?就算是一定要查,也不一定非要上戰場。”
穆衍心尖顫了顫,抿抿唇,輕聲道:“我想掙軍功,用它去娶一個心上人。”
心上人……薑泠一怔,垂眸道:“未必需要軍功,不論是哪家的小姐,隻要我去說,或者你去兵馬司為官,一樣可以把她娶回家。”
“娶不到的,”穆衍扯了扯嘴角,抬眸望著她,輕聲道,“我心悅的女子,是這世上最尊貴、最美好的人,縱然是舍了我這一條命去換,都未必能得她垂憐。”
“請公主應允穆衍入軍營。”
薑泠抿抿唇,心裡澀澀的有些發苦,她的眼瞼顫了顫,輕聲道:“你去吧,以後……不要再回昭陽宮了。”
“公主!”穆衍伸手扯住了她的裙角,薑泠卻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腳步走得很快,穆衍心慌意亂的想要追上去,可因跪得太久,剛起身便一個踉蹌摔在了地上。
地上的雨水淙淙流過,將他的半個身子浸沒。
他終於,還是要失去她了嗎?
.
暗衛營催得急,穆衍幾乎沒有再等下去的時間。
夜半時分,他終是忍不住做了最大逆不道的一件事。
薑泠已經睡下了,安神香淡淡的氣味縈繞在房間裡,周圍異常的安靜。
他跪在榻前,認真的看了她許久,一點點勾勒著她的麵容。
這也許就是最後一次見她了。
日後山高水遠,九死一生,惟願她能平安順遂,喜樂無憂。
穆衍眼底酸澀,轉身就要離開,袖口卻被一隻小手拽住了。
“你走了是不是就不回來了?”薑泠望著他,漂亮的水眸裡一片晶瑩。
穆衍怔了怔,垂眸道:“不會的,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就不會丟下公主一個人。”
“可是你現在要丟下我了,”薑泠癟癟嘴,小臉上劃過一道淚痕,“你說了這條命是我的,可你現在去拿它去揮霍,穆衍,你怎麼能這樣?”
穆衍心如刀割,卻也隻能強自忍下,輕聲道:“它還是公主的,我先借一段時間,可好?”
“有借有還,”薑泠望著他,認真道,“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嗯。”
“就算是為了你的心上人……”薑泠眼神忽然有些飄,轉過頭道,“你走吧。”
“那……”穆衍猶豫著,輕聲問道,“卑職以後,還能回昭陽宮嗎?”
“能。”
薑泠目光中存著幾分古怪,他從戰場回來後,還想當侍衛?
好啊,成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