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堰並不是什麼好人, 也從來沒想過要當好人。
可他不得不要去做一個無欲無求的好皇子, 這是大家都期望的事情。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他走的這條路又險又長，而且不會有任何後退的餘地。
但他沒想過後退。
他本就是一無所有, 即便是輸了, 也不會更難看。
他以為誰都看不破他心底的念頭, 也絕不會有人知曉他的想法，但入了上書房之後，他卻有些坐不住了, 周圍人看過來的目光讓他覺得異樣、不安。
夫子們的眼神要比伺候的宮女太監毒辣一萬倍。
尤其是李鴻薪。
他似乎看穿了他的念頭, 對他的示好和熱情視若無睹, 甚至一度想要躲著他。
隻是因為他是對太子最有威脅的二皇子嗎？
又或許是他知道了什麼……
薑堰甚至不敢想，若是他果真知道了許多又該怎麼辦，他還隻是一個孩子而已，縱然小小年紀就已想到過許多，可終究沒有一個算得上成熟的想法。
皇叔待他很好, 甚至比父皇待他還要寵愛，有時候他在想, 若是皇叔是他的親生父親該有多好，這樣他就不必在皇宮裡做一個孤獨的皇子, 至少會有人願意陪在他身邊。
他這樣的想法直到漸漸長大才消減了些。
他有一個尚算可愛的妹妹，小小年紀便備受父皇寵愛，他有時候也會很嫉妒, 就像是明知道自己不會擁有這一切，卻依然想要爭取一把。
她是什麼時候開始待他好的呢？也許是那一個冬天，她想要跑來上書房陪他念書的時候，也許是她站在冷風裡告誡李鴻薪要待他以赤誠之心的時候，也許是在他無論做錯什麼事後，她都會跑過來安撫他的時候……
也許更早。
是從她小時候經常會給自己留一半點心，還是從她常常纏著自己叫二哥……隻是他一直看不見罷了。
倘若沒有發生那件事，他恐怕一輩子都會對她視若無睹，冷眼旁觀，袖手當一個名義上的兄長。
他從未在這巍峨的皇宮裡受到過半點溫情，再多的假意虛情他都見過，卻沒想到會擁有一個這樣傻的妹妹，她不像是深宮裡走出來的姑娘，更像是一朵嬌嫩的花，似乎誰都能輕而易舉的將它摧毀。
他漸漸開始後悔了。
相比其那條完全看不到儘頭的漫漫長路，他更想腳底下走得踏實一些，哪怕並沒有那麼漂亮——隻要不是一個人，他就很快樂。
他開始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她的身上，也許是為了彌補曾經見不得光的想法，也許是為了在她身上獲得更多的關心和溫情，小皇叔卻時常說他們不應該這樣，是她搶走了屬於他的一切寵愛。
若是沒有大哥薑擎，他會是未來的皇帝，如果沒有公主薑泠，他會是皇帝的幺子，永遠都會被捧在掌心上。
可是他知道根本不是。
即便沒有大哥和妹妹，他也不會是受寵愛的那一個。
薑堰的心思漸漸淡了，對於一向疼愛他的小皇叔也開始不自覺地疏遠。
他以為隻要自己做的足夠明顯，小皇叔便會知道他的想法，可是沒想到他還是太天真了，小皇叔根本不會在意他的想法，甚至也不會在意他的感受。
他不再過分隱藏自己的選擇，甚至一度指責他不該這樣插手他的事情後，他才有所收斂。
那是他幾乎是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日子，沒有小皇叔時不時說出的一些怪異的話，也沒有阿泠不喜歡的陳高恪，更沒有那個讓人討厭的暗衛存在。
後來，一個男人的出現徹底改變了他的生活。
那時的他也絕不會想到，‘他’會是跟他共度一生的那個人。
南越區區一個小國，卻能養出那樣一個驕傲卻又蠻不講理的皇子，著實叫他好生氣了一頓，可他到底是南越來的客人，即便他是大周的皇子和王爺，也根本沒道理去教訓他，隻能生一場悶氣罷了。
“阿堰呐，我是真心想要娶阿泠回去的，你幫忙勸勸？”慕容楠自來熟的湊了過來，絲毫不在意他們前不久才吵了一架。
薑堰掃了他一眼，說道：“你哪來的臉？大周的公主可不是你想娶就能娶的，阿泠也絕不會嫁到南越去，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反正他是不會同意的，父皇向來疼愛阿泠，八成也不會答應，也就隻有慕容楠一個人在上下舞動罷了。
慕容阿楠聞言果然抿了抿唇，臉色非常不高興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