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第 31 章(1 / 2)

謝懷瑜接過周延的縛魔索, 將一眾魔修捆了起來,清點人數, 足有三分之二。逃走的人中,彆的倒也罷了, 首領公冶水卻在其中。眾仙修本以為今日會在清虛穀中身殞道消, 不料不但死裡逃生,更是大獲全勝,一個個高興不已,對謝懷瑜更是感佩。

萬俟康向謝衡笑道:“謝道友真有福氣, 令愛不但修為精深, 更是仁勇雙全。以如此稚齡而修成道胎, 救我眾人於水火, 實在是後生可畏!令人羨慕, 令人羨慕啊!”

謝衡淡淡笑道:“萬俟兄謬讚了。”

此時穀外有人禮叩拜山, 原是以極意宗為首的援兵終於到了。眾人心中最後一絲擔憂也儘消融,雖然大多數仍舊動彈不得, 殿中氣氛卻是輕鬆許多。後來的修士聽了事情經過,又是震驚又是後怕,此次清虛穀廣聚天下仙修,若是給魔修屠了穀,可不是天大的笑話?各門各派都會損失慘重, 連現在修真界的格局都會隨之改變。

褚宜年親自率眾而來, 見扭轉乾坤的是自己極意宗的弟子, 頗覺麵上有光。極意宗本就是仙道擎柱, 如此一來,更是威名遠揚。他目光柔和慈藹地瞧著謝懷瑜,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孩子,這次多虧你啦。我代宗門上下,謝你援手之恩。”心中盤算,回去之後一定要重重獎賞。謝懷瑜道:“掌門師伯言重了,這是懷瑜應該做的。”她從前這樣冷淡應對,褚宜年等人隻覺得是木訥不討喜,如今再看,卻是心性超然,寵辱不驚。他笑嗬嗬地道:“好,好孩子。從今而後,你可是咱們宗內最年輕的元嬰長老啦!”

六十多歲的元嬰長老,莫說如今的極意宗沒有,就算放眼整個修真界,也再難找出一個!

褚宜年心下清楚這必定是謝懷瑜得了什麼奇遇,但修仙論道,氣運本來也隻是實力的一部分而已。

看來從前大夥兒都看走了眼,謝懷瑜幼時不佳,卻是個有仙緣的。他餘光瞥了謝柔雪一眼,這位極意宗栽培而出的年輕的穀主從前何嘗不是修真界中極為出挑的人物,如今和惡鬥魔修、力挽狂瀾的謝懷瑜一比,卻是落了下乘。何況一個金丹期,一個卻已是元嬰期了。

來者之中,他身份最高,修為最強,自然而然成為主事者,吩咐各弟子及眾修士清點人數、照顧傷員、將魔修押入地牢,拷問解藥等等,安排得井井有條。忽聽一弟子道:“掌門師祖,容師叔他……他情況不太好……”褚宜年連忙行到容齊身前,俯身察看。

人頭攢動之中,謝柔雪的目光時不時地落在容齊身上。但以她的角度,隻能看見容齊的後背,聽到這話,微微一愣,神情變得緊張關切。

謝懷瑜跟著褚宜年走到容齊身前,見他麵皮發紫,雙唇透黑,顯然已是毒入心脈。褚宜年吩咐弟子:“不論方法,立即從魔修那裡問出解藥!”盤腿坐下,手掌貼在容齊後心,向他輸入靈力。

容齊身為掌門的得意弟子,多年來輔理宗中庶務,處事不偏不倚,手腕高明,素有威望,向來令人心服。便是沒有掌門吩咐,弟子們也會儘心竭力。謝懷瑜在原地瞧了容齊片刻,見他握成拳的右手露出一截紅色錦緞,蹲下身輕輕拿住往外抽。沒想到容齊此時幾乎已失去意識,手卻握得極緊,她一抽之下,發帶紋絲不動。謝懷瑜心中歎了一聲,也不堅持,轉身朝地牢走去。

清虛穀的地牢陰暗潮濕,一眾魔修半截身體浸在法水之中,受萬蟻鑽身之痛,呻吟不絕。

幾名極意宗弟子正在嚴刑拷打魔修:“說!解藥在哪兒?”

這群魔修卻破口大罵,汙言穢語不絕。謝懷瑜踱步過去,幾個弟子見了她,連忙恭恭敬敬地行禮:“見過懷瑜長老。”

謝懷瑜點了點頭,問道:“他們說了些什麼?”幾個弟子互視一眼,麵露羞愧尷尬,其中一個道:“他們……什麼也不肯說。弟子辦事不力,請長老責罰。”

一個魔修大聲道:“嘿,你這蠢蛋,我們明明說了這麼多,怎麼叫‘什麼也不肯說’呢?”他被一條玄精索貫穿兩扇肩胛骨,頭蓋骨更是被削去了一半,整張臉血肉模糊,一張口肉渣子不住往下掉。那索鏈便是縛魔索,將這些魔修挨個兒穿在一起,此刻更是隨著他的動作叮當作響。饒是如此,他卻像毫無痛覺一般,朝謝懷瑜張開血口笑道:“如果是你這樣的美人兒用那雙又軟又香的小手來拷打我,我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儘啊。兄弟們,是不是?”他身旁的魔修一起大笑,七嘴八舌地道:“我也要美人兒仙子摸摸。”“你和老子親個嘴兒,老子什麼都說。”有的邊笑邊咳出血沫。隨著眾魔修的動作,縛魔索搖晃著響個不停。

一個弟子怒道:“死到臨頭,還敢對我們長老不敬?!”上前“啪”地重重抽了一鞭。那魔修被打得偏過頭去,將嘴裡血水吐掉,依然口齒不清地出言輕薄。

那弟子又揚鞭要打,謝懷瑜攔住,淡淡道:“他不過是將你激怒,以求一死罷了,莫要中計。”這些人體內經脈被她的仙靈力封住,褚宜年來後又以秘法施了禁錮,他們是自絕不了的。

那弟子連忙道:“是,多謝懷瑜長老教誨。”魔修抬起頭,雙目赤紅,惡狠狠瞪著謝懷瑜:“呸!臭婆娘,要殺便殺!想要解藥,莫說我們不知,就算知道,也休想聽我們吐露一個字!”謝懷瑜道:“好啊,反正你們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我仙宗雖然不像你們魔門那麼多惡毒手段,也有不少刑訊的法子。且瞧瞧你們的骨頭有多硬吧。”吩咐弟子繼續。

她慢慢往裡走,停在一雙男女麵前。男子身形矮胖,形似圓球。女子即使身為階下之囚,依然容光豔麗,嬌媚過人。這二人正是顏宿和嶽媺。褚宜年擔心他們修為高強、詭計多端,且又是眾魔修的首腦,將他們單獨關押在最裡麵這間有極厲害的禁錮法陣的牢籠中。

嶽媺見了她,冷笑道:“是你啊。”謝懷瑜向她打量一眼,說道:“二位倒是過得不錯。”原來嶽媺魅術厲害,小弟子剛一靠近便著了她的道,若不是他們打不開這獄門,隻怕已經出事了。幾個弟子視她如洪水猛獸,遠遠躲了開去。

嶽媺展顏一笑,直是千嬌百媚:“怎麼?嶽媺何德何能,勞駕謝大長老親自來審問我麼?”

謝懷瑜道:“前頭的鬼哭狼嚎,你也聽見了。我勸你還是識相點,否則我……”她的目光在嶽媺嬌豔如花的臉蛋上轉了轉,心中猜測:“她以毀容要挾彆人,這一定也是她最害怕的。”嶽媺笑道:“謝長老要劃我的臉嗎?原來所謂的仙門正派,行事手段也和我們差不多呢。”謝懷瑜手指一動,嶽媺左側臉頰上出現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仙靈氣在傷口處繚繞,使之不能愈合。“把解藥交出來。否則,就不單單是用靈氣劃一下了。”

嶽媺眼中果然有些瑟縮,卻恨恨咬牙道:“好,你劃啊!”

顏宿爬起身,走到牢門前:“不要傷她!‘化意咒毒’,專克仙修。三日一過,自行恢複。”

他向來不愛言語,能一口氣說二十個字,已是難得,顯然真的關心嶽媺。嶽媺向他一瞪,怒道:“要你多嘴?我又不怕!”謝懷瑜道:“他說的是真的麼?”嶽媺雙眼一翻,哼道:“我說是真的,你信不信?”

謝懷瑜想道:“如果三日以後自行解開,彆人倒是不妨,隻是容齊等不了。”向嶽媺逼問道:“我要立刻解毒之法!”

嶽媺目光閃了閃,忽然笑道:“哦,我明白了。你是為了那位容長老吧?”她偏頭打量謝懷瑜,笑得不懷好意:“那條紅色發帶,不是謝柔雪的,是你的。聽說容長老從前和一個同門師妹有過一段婚約,自從重逢謝柔雪後,他便毀約分手。哈,謝長老,這個被容長老棄如敝履、被天下人恥笑的前未婚妻,不會就是你吧?”

過去的糾葛突然被素不相乾的人揭破,謝懷瑜一時微怔。嶽媺本來隻是猜測,見了她神情,立時篤定,聲音變得柔和魅惑:“到這地步,你還為他打算,可真是癡心一片哪。可是他心心念念的卻是你的妹妹。這種負心薄幸的男人,你還理他做什麼?死了豈不是更好?你那妹妹狐媚惑人,我要劃了她的臉,你心裡明明很高興,乾麼違心為他們出頭?”

她柔媚入骨的聲音黏黏膩膩地鑽入耳中,謝懷瑜皺了皺眉,反駁道:“我不……”和她目光一對,神思恍惚,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隨著那聲音道:“一切都是他們對不起你。他們所有人都對不起你。你心裡很恨,恨他們每一個人,恨之入骨……”謝懷瑜眼前的景色漸漸變了。

黃沙漫天,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在烈日下奮力奔跑著。她瘦弱矮小,在風沙中像是奮力掙紮的小獸。跑著跑著,腳下一滑,重重摔了一跤,從斜坡骨碌碌滾下去,粗糲滾燙的沙礫在她裸露的肌膚上劃出道道傷痕。

她顧不得身上的擦傷,轉頭露出一張驚恐不已的臉。

這張臉謝懷瑜無比熟悉,正是她自己。

不,準確的說,是五十多年前的她。

身後的人追了上來,大掌一伸,老鷹捉小雞般將她提起。另一人舉起手上的棍子,狠狠往她身上抽,邊抽邊罵:“我讓你跑!你再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