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事府原為打理皇帝皇子的內務所設,景元帝開國後,該作輔佐儲君之用,因此建在東宮附近。
仕子鬨事後,晏子言質疑春闈有舞弊之實,皇上授命他為主審,重斷會試的卷宗。
卻越斷越無奈。
會試的好文章,的確大都出自南方仕子之手。
看來沈奚的話不假,南北兩地的仕子確實存在差距(注),所謂的科場舞弊,也許真的隻是誤會。
晏子言覺得自己審卷都快審出魔怔來了,回到詹事府,聽說左都禦史來找,頭一個念頭竟是柳昀是南方人,難怪做了都禦史;爾後見到跟著柳朝明而來的蘇晉,心想,這位也是南方人,難怪是二甲登科的進士。
直到聽了這二人的來意,他才回了神,看了蘇晉兩眼,輕笑道:“我還道你一個從八品知事,任暄怎麼肯由著你來正午門前問責本官,原來是你代十七殿下答了策論,叫他這個中間人在東宮麵前得了臉。一本萬利,買賣做得不錯。隻是可惜了當年長平侯兵馬中原戰無不勝,生出個兒子,竟是個四體不勤的生意經。”
他這一番話說得尖酸刻薄,但往細裡一想,卻是參破其中道理。
蘇晉不是不明白,她答了策問去找任暄,乃是有事相求,實屬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也無意一爭長短。
晏子言斜著又瞧蘇晉一眼,覺得此人雖看上去內斂,沒成想竟有個殺伐果決的脾氣。仕子鬨事當日,若不是蘇晉命人將晏子萋綁了送回府,也不知他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妹妹能闖出什麼禍來。
這麼想著,順口就問了句:“你不是受了傷?”
蘇晉沒留神他提起這個,愣了一下才道:“養了數日,已好些了。”又續道:“刑部傳話,好幾樁案子懸而未決,下官不敢耽擱,才趕著早進宮裡來。”
哪裡來的好幾樁案子?
小小知事,與她相關的大案,統共也就仕子鬨事一件。
這所謂的好幾樁,大約是將晁清失蹤一並算了進去,旁敲側擊地提醒他吧。
晏子言聽出蘇晉話裡有話,冷笑道:“依本官看,是你上趕著往案子上撞吧?”
又覺得蘇晉區區知事,三番
五次地對自己出言不遜,方才那點感激之意消失全無,惡聲相向道:“你那日沒死在鬨事當場已是萬幸,好好將養才是正道。更不必趕著早進宮,刑部審案,尚不缺你一個證人。況且少幾個你這樣沒事找事的,京師反而太平些,哦,這麼一看,你那日沒死成當真可惜了。”
蘇晉平靜地看著晏子言:“大人說的是,下官死不足惜,隻是大人這麼盼著臣下死,不禁叫人琢磨起由頭,是有什麼把柄落在下官手上了麼?”
晏子言一時怒不可遏,抬起手想要喚人進來治治這吃了豹子膽的東西。
蘇晉卻不肯退讓,她今日來,就是要從晏子言嘴裡問出晁清失蹤當日的因由,激怒他是意料中事,若這便怕了,何必犯險來這一趟。
“鬨夠了嗎?”正這時,端坐上首的柳朝明冷聲道。
蘇晉與晏子言互看了一眼,把已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柳朝明問晏子言:“十七殿下的策論在詹事府?”
晏子言拱手道:“正是。”一時沒忍住心中得意,又對蘇晉道:“本官差點忘了,本官有沒有把柄落在蘇知事手上實不重要,倒是蘇知事有一個現成的把柄,正握在本官手裡。”
說著,轉身自案頭取了一份長帖,正要呈給柳朝明,忽又縮回手,疑惑地問:“敢問柳大人如何知道這策論是由蘇晉代寫,十七殿下謄錄的?”
蘇晉詫異非常,不是他晏子言先發現她代寫一事,然後找到證據,才將她告到刑部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