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九四章(1 / 2)

恰逢雨連天 沉筱之 7782 字 7個月前

快入城時,蘇晉忽然感到一陣心悸。

這一路上,她都在提醒自己不?要回頭看,不?要回頭看,隻有往前走,一直往前,她才能找到出路,才能救他。

可就在這一刻,突如其來的心悸幾欲取魂奪魄,蘇晉驀地回過身,往昭覺寺的方向望去。

古刹早已隱沒在蒼蒼遠山之中,天際一道如血殘陽仿佛吸飽了眾生?悲苦,染透雲端卻照不亮晦暗人間。

沈奚就跟在蘇晉身邊。

離開昭覺寺的時候,他已異乎尋常地冷靜下來了。

是他帶蘇晉避開羽林衛的伏擊,告訴她羽林衛將兵力安置在各庵堂擒捕朱南羨的親軍衛,所以藥圃短巷外的小門一定無人把守。

但蘇晉知道,沈奚眼下的冷靜並不是鎮定,而是一種茫然無措的,近似於頹唐的壓抑與孤淒。

兩人一直走到山腳下的驛站才借到馬,上馬前,沈奚握緊韁繩,近似喃喃地低語了一句:“十七。”

東宮已成危境,朱沢微既已決定謀害朱憫達,那麼在鐘鳴之音響起後,宮中一定有兵衛暗自守住東宮。

所幸在冬獵之後,朱南羨將朱旻爾攆去了沈府,陰差陽錯地讓他避過了一劫。

日暮時分,正陽門外依然行人如織,蘇晉與沈奚一路策馬到沈府,府內總管沈六伯已經在府門外焦急地候著了。

六伯一見?沈奚便道:“少爺,十七殿下聽到鐘聲便嚷著要去昭覺寺,還好今日十三王府的總管鄭允鄭大人來了,老奴實在不得已,與鄭大人一起把十七殿下強行鎖進了屋內,您看是不是……”他話未說完,見?沈奚的神情?有些迷茫,不?由看向他身旁的蘇晉,半帶疑詢地行了個禮:“老奴見過蘇大人。”

沈奚是昨日聽到錢之渙致仕後,讓人自宮裡帶的話——未經他準允,便是天塌下來,也不?得讓朱旻爾離開沈府半步。

蘇晉也未多作解釋,隻道:“那便請六伯著人備好車馬,將鄭允與十七殿下請出來,趕在天黑之前出城。”

六伯聽她語氣急切,不?敢耽擱,忙應了要去,沈奚忽問:“六伯,我爹呢?”

“老爺聽了鐘鳴之音,怕宮中有變便趕去進宮去了。”

暮色

凝在沈奚右眼下的淚痣,顯得更加深幽,他“嗯”了一聲:“你去吧。”

不?多時,朱旻爾便隨鄭允自府內出來了。

一見?蘇晉與沈奚,他迫切地問:“青樾哥哥,蘇禦史,我方才聽到了自昭覺寺傳來的鐘聲,是我大皇兄與皇嫂出了什麼事嗎?”

蘇晉看了眼天色,走到馬車前撩開車簾:“鄭允,你驅車帶十七出城,連夜趕往南昌府。”

朱旻爾不?明所以,反是鄭允聽出了些不?對勁,問道:“為何要去南昌府?為何小的也要一起走?是……十三殿下也出事了?”

蘇晉沒答這話,等朱旻爾上了馬車,她自六伯手中接過行囊遞給鄭允,又道:“出城後,你要連夜趕路,前兩日一刻都不能停,等到了蘇州府,才可稍作歇腳。”

鄭允應了聲,勒住韁繩正要趕馬,不?想坐於車內的朱旻爾忽然反應過來,掀開車簾探出半個身子:“是我大哥與皇嫂在昭覺寺落難了是不是?我十三哥聽到鐘聲趕去救他們,所以也落難了是不是?”

他說著,一腳踩住車轅就要往下跳,迫切道:“我不?走,不?去南昌,我要進宮找我父皇救我大哥和十三哥!”

他還未跳下馬車,沈奚忽然抬手抵住車沿,聲音清寒無比:“你找你父皇有什麼用?你的腦子呢?你父皇若還清醒著,聽到鐘鳴之音,早已分派三軍戒嚴整座應天府,可你仔細看看,沈府這麼長一條巷子,有半個兵衛嗎?”

朱旻爾聞言一愣,下一刻,他推開沈奚的手,不?管不顧地跳下馬車,一邊往巷外走一邊急道:“那我更應該回宮,大哥十三哥落難,我好歹也是皇子,是嫡皇子,若真有誰對他們不利,我好歹能為他們說上兩句話。”

沈奚三兩步追上,拽住他的手腕用力往回一帶。

朱旻爾被這一回扯猛地撞在車壁之上,還未來得及叫疼,抬目便對上沈奚一張冷若霜雪的臉。

“你是嫡皇子有什麼用?你無權無勢,不?過依附於你大哥與十三,你在朝中有人輔佐嗎?你有政績軍功嗎?你能讓王侯將相文臣武官臣服嗎?你有自己的藩地嗎?你有財力有自己的兵馬嗎?你沒有,沒了你大哥與十三的庇護,你連一個庶子

都不如,你回宮就是送命。”

朱旻爾眼眶一下便紅了,心中巨大的恐慌令他說出的話都是顫抖著的:“沒了我大哥和十三哥是什麼意思?他們出了事,我、我不?能去救他們嗎?”

那雙與朱南羨有些許相似的明亮眼眸漸漸蓄起淚來。

蘇晉靜靜地看著他,片刻道:“十七,太子殿下與太子妃已經死了。”

她頓了一下,強忍住心中的空茫無著,似是平靜又道:“十三殿下他,也生?死未卜。”

朱旻爾聽了這話,眼淚便一滴一滴地落下來了,他自車壁上慢慢滑下,仰頭看著蘇晉,又看著沈奚:“為什麼?我前兩日瞧見他們,他們都好好的。”

蘇晉隻道:“十七,你聽好了,你現在隻有一條路可以走——去南昌。殿下就藩南昌雖僅兩年,但他把那裡打理得很?好,有錢糧,有兵衛,有臣服他的百姓與臣子。你去了那裡後,幫他守好這份基業,執政練兵屯糧,一日都不可懈怠,若你十三皇兄能活下來,這便是他唯一的退路。”

朱旻爾茫然地看著蘇晉,有些木訥地點了點頭。

他自顧自從地上爬起身,想要強作堅強,卻在登上馬車的一刻又原型畢露,拽住蘇晉的袖口道:“可是蘇禦史,我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懂,我沒有領過兵,也沒有執過政,我去了那裡,該乾什麼該做什麼,我一點也不?知道。”

蘇晉靜靜地看著他,輕聲道:“你去了那裡頭十日,什麼都不要做,先認人,認得明白徹底,切記,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注1)

“窮之以辭,以觀其變;明白顯問,以觀其德;遠使之以觀其不二?;近使之而觀其敬;煩使之而觀其能;哀之以驗其仁;苦之以驗其誌;人言己默,欲高反下。(注2)

“凡事所思多想,向你心中的有識之士請教?。南昌巡按禦史是我的人,你若實在陷於困境,可求助於他,但你不?能依賴他,也不?能依賴任何人,否則你便無法在南昌府在江西道立足,無法幫十三殿下守住他的基業,因為那裡的百姓與將士們臣服的是‘朱南羨’這三個字,而不?是旁的任何異姓人。”

朱旻爾垂著頭,揪住蘇晉袖口的指節緊握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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