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可以,唉,她本來就是您救下來的,現在還要勞累您去看她……”
耐著性子與席總客套了半天,陸鉞終於掛斷了電話。
六天前,S市中心區的酒店在舉辦婚宴的過程中著火,共計十人在這場詭異火災中喪生。
包括婚宴的主人——新娘。
而作為客人的席雪則在火災中死裡逃生。
陸鉞望著窗外撲棱著翅膀飛過的黑鴉,麵色愈發凝重。
席雪是自己救下的不假,卻也是未亡人故意留她一命。
因為她是上一輪死亡循環的見證者,亦是下一輪死亡循環的開啟者。
是未亡人所選中的送葬者。
小龍窩在他上衣的兜裡,用爪子戳了一下陸鉞,在心底對陸鉞說道。
“那天婚禮上起火的事情雖然不是她乾的,但她卻未必不知情,第二天跑到月老祠怕是要給‘未亡人’還願罷了。”
陸鉞在心底淡淡地‘嗯’了一聲。
他輕吐一口氣,簡單地收拾好桌上文件,準備出發去席家。
席雪不死,未亡人便無法開啟下一個循環,她一定是未亡人的下一個目標。
他瞥了眼還窩在角落裡編毛衣的小月老。
小月老難得皺起眉頭,不知道在糾結些什麼。
因為走神,他甚至快把手中正織著的毛衣領口給縫合了起來。
看見陸鉞站起身來,就要離開辦公室去席雪家裡時,蘇昀終於下定了決心。
總感覺席雪身上藏著什麼秘密,他十分擔心自家十七萬靈石的安危。
他蹲下來,從儲物袋裡掏出一大堆符咒來,又抱著山高般的符咒吃力地走到陸鉞麵前。
然後嚴肅地站在陸鉞的身後,開始刷刷刷貼符咒。
“大吉大利符十張——”
蘇昀在陸鉞後肩上從左至右、從上至下地利落貼了十張上去。
頗有貼小廣告的氣勢與速度。
“妖魔鬼怪不怕不怕符十張——”
蘇昀彎下腰,接著見縫插針地貼符。
“最後,再來個大難不死符——”
直到將陸鉞的後背貼了個滿滿當當,蘇昀才滿意地拍拍手,欣慰地說道。
“這樣子頂多落個全身殘疾,死肯定是不會死的了。”
蘇昀貼完符咒後,小龍十分耿直地對陸鉞說道。
“我好像在你身上嗅到了過期符咒的濃鬱氣息。”
正思考著如何甩掉這一身破符咒的陸鉞:……
S市,席家。
席媽媽端著剛做好的溫熱晚飯,站在席雪房間的外麵,用力敲了幾下門,朝裡麵擔憂地喊道。
“小雪啊,出來吃點東西吧,你沒有胃口也喝碗湯啊,不要傷著胃了……”
“…或者,你開開門,讓媽媽把飯送進去好不好?小雪,小雪!”
在連續的沉悶敲門聲和母親焦急的呼喊聲中,席雪才從昏睡中慢慢醒轉過來。
…她這是睡了多久?
席雪艱難地睜開眼時,房間裡光線昏暗不堪,四周的黑暗像是都被驅趕至一處般,沉甸甸地壓在她的眼前。
她捂著痛到快要炸裂的大腦,試圖用手慢慢地撐起身子,可全身的力氣都像被抽空一般,手軟綿綿地使不上勁。
門外母親摻著擔心的呼喊聲愈發緊張,她隻得先沙啞著開口回應道。
“媽,我不吃。”
這一開口,席雪便愣住了。
…這蒼老而又尖細的聲音,是她剛發出來的嗎?
意識到什麼似的,她慢慢地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身體劇烈地顫抖著。
原本年輕白嫩的肌膚已經像枯老樹皮般布滿了一道道可怖的皺紋,泛著死氣沉沉的灰。
她的手顫抖得過於劇烈,甚至已經不聽她使喚了。
好一會兒,她才艱難地抬起不聽使喚的手,嘗試著狠狠地捏了下自己的手臂。
手臂上頓時凹陷下去兩個清晰的指印,失去彈性的肌膚緩慢地重新向上鼓起,恢複成原狀。
痛感久久才遲鈍地刺激到她衰弱的神經。
席雪跌跌撞撞地走下床去,想要拿起桌上的鏡子。
她的四肢疲軟無力,幾乎是走一步便要踉蹌地摔一下。
在極度驚恐的煎熬下,她感覺自己就像走在高山間的吊橋上,大風使勁地刮著,她在吊橋上搖搖欲墜。
隨時可能跌下萬丈深淵。
終於撲到桌前,席雪顫抖地抓起鏡子,像等待審判結果般,她屏住呼吸朝鏡中望去——
鏡中出現的卻再也不是她那張年輕美麗的容顏。
烏黑濃密的頭發變得花白稀疏,鬆弛的皮膚上刻滿深深的皺紋,眼瞼下垂,雙眼渾濁無神。
時間恍若在一晚間流逝了幾十年,殘忍地將她的容顏磨滅成暮年模樣。
她眼睛驀地一黑,手無知無覺地一鬆,鏡子瞬間從高處重重跌落,摔得四分五裂。
地上鏡子的多枚細小碎片裡,竟同時詭異地緩緩浮現出一個男人的背影。
那男人轉過身來,看著跌坐在地上木然的席雪,勾唇笑道。
“我已實現你的願望,方軒的妻子在婚宴中死去,不久後他便會深深地愛上你,再也離不開你。”
“所以,你的十年壽命,我收走了。”
然後那人合上手裡的命格簿,又惋惜地輕歎道。
“不過可惜,你好像隻剩十年壽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