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她剛說出一個‘鬱’時,地上忽然猛地燃起熊熊幽藍色火焰來,如海嘯般席卷著直接吞沒了她的全身。
名字的後半截徹底淹沒在她淒厲絕望的慘叫聲。
…席雪死了。
小孩緩緩地扭過頭,脖子咯吱作響著,全身隻有頭顱僵硬地轉了過來,身體卻依舊背對著眾人。
他伸出舌頭,舔乾淨了嘴角的血液,直直盯著陸鉞,像在欣賞什麼美味佳肴一般。
卻又露出了孩童般天真無邪的單純笑容。
單純與邪惡,同時被揉搓合並在同一張稚嫩的臉上。
他歪著頭,對陸鉞笑道。
“下一個就是你了。”
蘇昀舉起問緣杖,用力一扯紅線,將陸晟拉到自己身邊來。
他擋在陸晟身前,臉色凝重,從儲物袋裡抽出一把鏽跡斑斑的鐵劍。
看到那柄鐵劍時,陸鉞瞳孔驀地一縮,腦袋裡似有什麼塵封已久的記憶嘭地炸開來。
…那是他曾經的第一柄劍。
蘇昀深諳‘反派正派都死於話多與不合時宜的好奇心’的道理,一句廢話也不多說,直接利落地拔劍出鞘,與小孩的匕首硬抗上。
厚重的鐵劍遍布著黑青色的鏽紋 ,劍鋒極鈍,斂著層悠久歲月的黝黑光芒。
仿佛已經古老到隻能擺在曆史博物館裡供人們參觀。
但當它與鋒銳的匕首相交時,看似無堅不摧的匕首卻像薄紙片一般脆弱。
鐵劍幾乎是摧枯拉朽般地將匕首砍裂成兩截。
蘇昀沒有心軟半分,他再度揚起鐵劍,將劍鋒直直地送進小孩的咽喉中。
同所有已經死去的人一般,小孩的渾身血肉都於刹那之間化作煙塵,繼而被大風刮散。
漫天煙塵中,小孩的詭異笑聲響徹天空。
蘇昀皺眉,下意識覺得哪裡不對。
忽然間狂風四起,陰風呼嘯而過的怒吼聲充斥著整個幻境。
蘇昀被刮得差點站不穩身形。
一穿著飄逸白衫的男子忽然出現在陸晟身後。
他戴著銀色麵具,隻露出雙含笑的眼眸,看似溫潤的眼神卻透著股刺骨的寒意。
他握著的依舊是那柄熟悉的白蛇匕首。
隻不過那匕首略有不同,蒙著層鮮血般的殷紅,上麵的白蛇也蜷縮著身子,虛弱地一動不動。
白衣男子出現得悄無聲息,他朝蘇昀微微一笑,然後朝背對著他的陸鉞舉起了匕首。
蘇昀隻覺得身子如有千斤之重,整個人像被困在了泥潭裡動彈不得。
小龍拚命地戳著陸鉞,震驚道。
“未亡人居然被逼得現出了□□!陸鉞,時候到了!”
陸鉞感受到背後匕首即將刺下的冷意,他並未轉身,隻是言簡意賅地說道。
“等他刺下去。”
他必須得等匕首飲血,才能追查到未亡人究竟要用這麼多生命做什麼。
“你瘋了陸鉞!未亡人這一匕首刺下去,即便死的隻是這具軀殼,你神魂也會滅損大半,上一次你斬殺‘太子’時有人幫你擋過一次,這次誰能……”
小龍呆呆地停頓住了話語。
因為蘇昀撲了過去。
見著那柄匕首就要紮進陸鉞的後心,蘇昀低著頭,渾身都在微微顫抖著,手愈攥愈緊。
這一幕像極了百年前,誤入妖界的他不小心目睹了陸司長拔劍斬殺‘太子’的畫麵。
那時亦有一白衣人出現在陸司長身後,高舉著匕首就要刺入陸司長的後心。
當時他腦袋一空,腿先於腦子做出了反應。
他顧不得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實力,便奮不顧身地衝上去幫陸司長擋了那匕首。
現在,他也做了相同的選擇。
千鈞一發之際,他瘋了一般地將腿從未亡人所施的逆阻靈術裡拔/出來,用儘最後一點靈力瞬移到陸晟身後。
然後一把將陸晟推到儘可能遠的地方,直麵了狠狠刺下來的那一匕首。
同時蘇昀也將那柄鐵劍深深地紮進了白衣人的胸膛裡。
白衣人垂眼望著自己胸膛前的鐵劍,眼眸中的笑意淡了幾分。
他身形愈發透明,仿佛徹底融化在了空氣中。
在完全消失前,他望著蘇昀,輕聲說道。
“我終於記起來了,那時候也是你。”
“小月老,神仙距離死亡並不遙遠,且一旦死去,便是真正的魂飛魄散。”
意識模糊的蘇昀卻沒有聽到這一番話。
冰冷匕首硬生生地劈開血肉,直接刺進他撲通跳動著的心臟中。
匕首上的白蛇近乎貪婪地吸著血肉,一寸一寸地深入他的胸膛,吞噬著蘇昀胸前淌下的鮮血。
這疼痛並非簡單的烙在肉體上,而是滲進魂魄深處。
昏迷過去之前,蘇昀恍惚地想到,如果再給他幾百年的修煉時間就好了。
再多一百年,他當年就可以為陸司長完全擋下那一匕首。
再多兩百年,他就可以先把陸晟送出這真實到過分的幻境,再與白衣人拚個你死我活。
或許再多修煉個八百年,他還能掙紮著邁進監罰司的門檻。
…可他才修煉了不到兩百年,比起其他至少修煉了千年的小仙來,實在是太少太少。
幻境隨著白衣人的消失而徹底支離破碎,他們又回到了真正的鬼屋入口。
喉間腥甜湧上,蘇昀大口大口地咳著血,半跪在地上,眼前景象愈發模糊,意識隻剩最後一分的清醒。
見終於破開了幻境,又回到了現實中,他終於放下心來。
他用儘一絲力氣給陸晟失了個消除記憶的法術,讓他忘記這些比噩夢還恐怖的事情。
…司長如果下來了人間,總會順便幫他收屍的吧?
蘇昀這般亂七八糟地想著,眼前驀地一黑,他身子軟軟地向前癱去,徹底暈倒在了地上。
朦朧中,他隻覺得自己被一個人緊緊地擁進懷裡,那人不停地喚著自己的名字,可耳邊的聲音卻愈來愈遠……
天庭,監罰司。
緊閉了百年有餘的司長室猛然被推開,陸鉞臉色幾近蒼白地從裡頭大步走出。
他隻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一隻大手緊緊攥住,血液刹那間逆轉著倒流回去。
一旁步履匆匆路過門口的副司長大驚,立刻半跪下來請安。
“司長!您的傷……”
陸鉞打斷了他的話,他努力穩下心神來,聲音卻還帶了幾分微顫。
“無妨,你帶領全員出動,尋找手受傷的人,重點檢查各司的司長們。”
“是!”
“然後把花司長請來。”
“…司長,您的傷還沒好嗎?”
“不,我要請他…幫我救回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