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宴盯著陸鉞, 手指微屈,一柄形狀怪異扭曲的劍出現在他的手中。
他還記得心臟被貫穿的最後一幕。
那人覆著寒銀麵具, 執劍的手沒有絲毫顫動。
他下意識地低頭, 如同旁觀者一樣,盯著劍一寸寸地劈開血肉, 直至心臟被冰冷長劍貫穿。
滾燙鮮血猛地從狹長傷口裡濺出, 色彩緩緩地從世界流失, 眼前隻剩下空洞的灰與黑。
絕望, 不可抵抗。
再度回到現實中,鬱宴的唇蠕動了幾下, 瘋了般地揚起一個狂妄的笑容。
“這凡胎肉身又能承受得了你多少神魂的力量?陸……”
不等他諷刺地說出‘司長’兩字時, 眼前場景驀地一換, 他跌入汪洋血海之中,足有三米高的巨浪正向他撲來。
…是他曾經用來困住小月老的遊樂園幻境。
在血海裡狼狽地沉浮時, 鬱宴心中疑惑到——
姓陸那人斬妖時向來不屑於使用幻境等花招, 怎麼會用他的招數反過來對付他?
鬱宴剛掙紮著上了岸,眼前寒光驀地一閃, 劍鋒已逼至他的心口。
陸鉞站在鬱宴身前, 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倉皇的他, 輕聲開口道。
“以其人之道, 還治其人之身。”
這一劍遲到了些時候。
鬱宴與未亡人曾經怎麼對待他的小昀,他都會成百上千地奉還回去。
死, 的確是太過輕鬆的解脫方法。
鬱宴猛然變回白蛇的模樣, 往下縮去, 想要借著靈活的蛇身躲過這勢不可擋的一劍。
然而,下一刻,蘊著血氣的銳風又撲麵而來。
劍鋒亦隨之改變方向,朝著他的心口不斷逼近。
眯成一線的蛇瞳憤怒無力地睜圓——
電光火石間,在劍鋒就要劃破堅硬蛇鱗時,一隻手撕開幻境,硬生生地替鬱宴抗住了陸鉞的劍。
血滴答滴答地從白淨的手上滑落,那隻手微顫著,努力維持著扛劍的姿態。
白蛇狼狽不堪地順著破開的幻境裂縫中逃了出去,裂縫迅速閉合上。
在鬱宴逃離的刹那間,劍鋒毫無阻攔地砍斷手。
手驀然碾滅成灰,真正的煙飛灰滅。
陸鉞盯著那條已經看不到蹤跡的裂縫,輕聲道。
“終於找到你了。”
*
陸鉞正要踏出幻境時,他忽然拔劍,不知道疼痛一般地往自己胳膊上割了極深的一道。
血汩汩地從傷痕流出,黑衣被血跡浸濕,顏色明顯比其他地方深了一塊。
小龍隱約猜出自家司長又要博取小月老的同情。
“……”
不錯,苦肉計。
既綠得了自己,又能對自己下手,是個狠人。
陸鉞麵不改色地拭去劍身上的血跡,又淡然地將劍插回劍鞘。
做完這一切,他才離開幻境。
剛回到現實餐廳裡,一隻溫軟的小月老就緊張地撲進了他的懷裡,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傷口。
“陸鉞,你沒有事情!”
蘇昀顫抖地摸到陸鉞的左臂時,發現自己的手掌完全被血跡浸濕了。
他呆呆地低頭,望著自己滿是血的手掌,眼眶不知不覺間竟有些濕潤。
頭頂呆毛更是毫無生氣地倒伏於其他頭發中。
蘇昀吸了吸鼻子,鼻音濃重,聲音有點哽咽。
“就算你是監罰司的人,也不能將我丟到一旁,自己一個人去對付那白蛇。”
陸鉞伸出手,將蘇昀摟在懷裡,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
小月老像隻小動物一般,伏在他的懷裡,後背還在一抖一抖的。
“隻是手臂傷了一道,小傷…咳咳咳。”
說著,他故意將手握成拳,置在嘴邊,咳嗽了幾聲,眉尖難受地微微皺起。
陸鉞口袋裡傳來一用鼻腔擠出的輕微不屑聲。
“嘖。”
是小龍的聲音。
感冒就去看醫生,亂咳個什麼勁。
蘇昀更加緊張了,他不知所措地仰頭問道。
“怎麼了?”
陸鉞捂著手臂上的傷,低低地回答。
“可能被白蛇咬到了,毒素滲入了身體。”
口袋裡又有了些動靜。
“嘖嘖。”
編,陸司長您繼續編。
豆大的淚珠開始在蘇昀的眼眶裡打起轉來。
“那你快點回天庭療傷。”
陸鉞眼眸柔和,心疼地用指腹幫蘇昀擦去淚珠。
“無妨,這隻是小傷,隻是感覺毒素滲入以後,左半邊身子好像有些僵硬麻木……”
蘇昀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那你需不需要彆人來照顧你?……”
話一出口,蘇昀就覺得出哪裡有點不對。
但是又察覺不出來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陸鉞嘴角上揚的弧度快要抑製不住了,他假裝虛弱地順著蘇昀的話說下去。
“…那就麻煩你了。”
蘇昀:“……”
不對,他剛才有說要親自去照顧陸鉞嗎?
為了不讓蘇昀有反應過來的,陸鉞又將下巴擱置在蘇昀的肩膀,像小孩撒嬌般嚷出一個字。
“疼。”
小龍冷靜地閉上了快要瞎掉的眼睛:“……”
果然活得久了,就連陸司長裝弱撒嬌都可以看到呢。
真棒。
蘇昀卻像突然擁有了火眼金睛,知道陸鉞演技爐火純青一般,突然間推開了陸鉞,鎮定地說道。
“陸鉞,你是承認自己就是陸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