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不歸也擒獲了被斐容指使著去假扮他的小妖——一隻皮毛光滑油亮的小狐狸。
小狐狸被陸不歸當做了暖手寶,丟進了小男孩的懷裡,聽著旁邊陸不歸‘這條狐狸是要做衣服好,還是做圍脖好呢’的自言自語,瑟瑟發抖地嗚咽求饒著。
三人麵麵相覷,陸不歸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小狐狸柔軟的頸毛。
“都通向一個地方,還要設什麼三座石門?”
陳副司長:“…拖延時間?”
陸鉞望向裡麵被挖出來的巨大空洞,眉頭微皺,從口袋裡拎出開始打瞌睡的小龍。
“噴火。”
龍譽將安然無恙的蘇昀還給陸鉞,完成陸鉞交給他的‘保護蘇昀’任務後,就又宅回了陸鉞的小口袋中,盤著小身子睡起覺來。
可惜美夢不長,每當需要免費·自動加油·打火機時,陸鉞還是會第一時間想到它。
龍譽落地化為原型,‘屈尊紆貴’地允許陸鉞一行人坐上去,載著他們飛到了半空。
空中似乎隔著一層無形厚壁,阻擋著彆人進去。
火焰極其消耗靈力,龍譽先頭鐵地用力撞了幾下,發現厚壁紋絲不動,自己還撞得頭暈目眩之,差點墜下半空後,才改‘撞牆壁’為‘噴火’。
足以焚儘萬物的龍焰成直線狀猛烈噴出,透明的厚壁在烈火焚燒之下扭曲起來,中央的一處薄弱地方被燒穿,整堵厚壁隨之轟然倒塌。
厚壁後是真正的續命靈陣。
續命靈陣被刻在一座漂浮著的石台上,懸浮在半空,旁邊上千盞已然熄滅的心燈漂浮在四周,底下則是流動沸騰著的汪洋血海。
石台上壘著數萬命格簿,原本籠罩著命格簿的淡金色光輝已經徹底轉化成了血色光芒。
斐容站立在命格簿的上方,衣袂飄楊,他從左邊的陸鉞掃視到右邊的陸不歸,視線在陸不歸處停頓了一下。
“陸司長,終於等到你了。”
“不過,太晚了。”
龍譽剛噴出的龍焰從厚壁處傳遞至命格簿下方,最底層的命格簿被點燃。
大火熊熊燃燒起來,數萬命格簿在烈火中被焚燒著,火舌舔著斐容被風吹起的衣袂。
斐容毫不在意,他輕聲說道。
“尋常火焰無法毀壞命格簿,我思來想去,萬物中唯一能摧毀命格簿的就隻有龍焰了,多謝你們的龍焰。
陸鉞瞳孔微縮,用力一振袖,將炙烤著命格簿的龍焰儘數收回去。
“原來如此,你的確是早已就不想活了的。”
他肯定地說道,“你在等待天罰。”
可惜,最底層的命格簿已然被燒毀,哽咽的低泣聲不斷從命格簿中傳出來,化為淺薄一層灰燼。
斐容帶慣了‘微笑’的麵具,即便在對峙的情況下,他的唇角也微微彎起,自嘲地反問道。
“活著有什麼好?隻不過是作為彆人的棋子罷了。”
“當年鬱宴在妖界奪取其他領主的靈力、化為己用時,你沒有出手,我還以為你是對妖界的事情坐視不管,後來我才明白,是我太天真了。”
他的表情終於猙獰起來,布滿血絲的眼睛仿佛要淌下滲人的鮮血。
“你隻不過是想借鬱宴的手鏟除妖界的勢力罷了,留下最強的一人,殺掉他,再派你的人去接管妖界,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陸鉞不否認,隻是冷淡地聽他繼續講著。
“你那時應當已經猜到了天庭埋有內賊,引我出來偷襲你,又下到人間,造成天庭空虛的假象……”
陸鉞打斷了斐容的分析,微眯起眼,盯著斐容。
“斐容,我知道你想代替鬱宴受儘天罰,再在將死之際將性命續給鬱宴……”
他眼眸深邃,一字一頓地問道。
“…可是當你死了,即便鬱宴得了你的性命,就真的還能活下去嗎?”
斐容嘴唇微張,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沉悶的天雷轟然聲連綿響作一片。
命格簿被毀,破壞天地運行法則,天道必然會降以天罰重懲。
轟雷聲不過剛剛響起,緊接著下一刻,一道橫貫天地的亮白色驚雷從天而降,直擊斐容。
……
驚雷聲在耳旁炸開來,鬱宴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是陌生的地方。
眼前一片昏暗,沒有絲毫光亮,從周圍的聲音上辨彆,他應該是處在地下室裡。
鬱宴低聲喚道,“嶸……”
沒有回應。
他勉強直起身來,被斐容敲打的脖頸處還在一陣陣地發痛。
喉嚨更是乾啞得厲害,剛喚出一聲就像要被整個撕裂開來一般。
鬱宴恍恍惚惚地站起身,揉著發痛的太陽穴,嘗試著再次喚道。
“嶸,你在哪裡?這裡又是哪裡?……”
手心亮起一盞微弱的白光,他借著這束微光走近地下室裡唯一的擺設——木桌。
木桌上放著些乾糧與水,水下則壓著斐容留給他的信。
鬱宴盯著信封上的落款,心臟沒來由地狠狠一跳,像是尋不到落點般發慌
他顫抖著拿起信封,水沒有擺置安穩,重重掉到桌下,又骨碌骨碌地滾到遠處。
鬱宴沒有理會,隻是盯著信上熟悉的字體,一行行讀下去。
【阿宴,抱歉,當年曾經答應過你的諾言,我已經無法再履行了。】
懸在心口的心臟狠狠地落下去,跌得粉碎。
他猜出了發生的事情,眼淚無聲無息地溢出眼眶。
【這曾是屬於你的性命,我如今歸還於你,然而我欠你的又何止是性命,剩下的債,隻能寄托在另外一世能重新報恩於你。】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有兩件事情,一是不曾在你為我續命時阻止你,導致數千無辜生命為你我的一己私欲而死去,二是在你死去之時,犯下與你同樣不可饒恕的罪行。】
【然而事情從源頭追溯,全都因我而起,如今天道降以天罰,亦是我應得之報應。】
【我已了無所願,了無所憾,隻希望,你所犯下的罪孽,便一並清算到我頭上,你能安度餘生……】
鬱宴捂著胸口,忽然撕心裂肺地重重咳出一口鮮血來。
紙條被揉成一團,用力地丟到一旁。
他卻又害怕毀了這和斐容之間最後的聯係,半晌後,又顫抖著彎腰撿起來,再攤開,字字仿佛都以斐容的溫和聲音飛進腦海。
鬱宴不敢再多看一眼,驀地鬆開了手,顧不得看完斐容留下的內容,跌跌撞撞地衝出了地下室。
“嶸!……”
*
麵臨死亡時,斐容反倒平靜下來,空洞的雙眼緩緩流出兩行清淚,他喃喃道。
“阿宴,我走了,你…多多保重……”
陸鉞沒有阻止,隻是冷眼望著這一切,順便不動聲色地將蘇昀摟在了懷裡。
茫茫然淒慘白光過後,脆弱的小世界在天雷下顫抖著崩裂毀壞,剩下的命格簿早已被陸鉞收好,小世界裡也沒有其他人存在。
小世界崩塌,他們又重新回到了人間。
一切都結束了。
天罰降世的白光似乎還籠罩在眼前,蘇昀緊緊地抓著陸鉞的衣服,定了定神,才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
“斐容他…他自殺了?”
“不是自殺,是為了救鬱宴,他的結局注定都是一死,與其死在天庭的審判之下,倒不如承受天罰,為鬱宴續命……”
陸鉞話還沒說完,就被焦急的掌命司司員們包圍住了。
為了補救命格簿,奚煥和一眾掌命司的司員苦苦守候在人間多時。
他一見到剛出來的陸鉞,就趕忙迎上去,既期待又害怕地問道。
“陸司長,命格簿搶救回來了嗎?”
陸鉞搖頭,“被燒掉了兩千多本。”
蘇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回頭望向陸鉞。
…陸鉞當時迅速地收回了龍焰,他看著也隻燒毀了幾十本,怎麼數字就飛速飆升到了兩千多本呢?
奚煥腦袋轟地炸開來,大腦快要無法理解兩千多是什麼數字概念。
他呆呆地望著陸鉞,眼神渙散,大腦空白,眼看著一口氣就快要呼吸不上來了。
其他司員趕忙圍上來撐住奚煥,雖然心也痛得在滴血,但是也隻能拚命地給自家司長打氣。
“司長,不就兩千多本命格簿嗎?!我們每天補兩本,也隻要一…一千多天就好了!”
補命格簿工程量巨大,司員們越說越絕望,說到最後聲音都愈發小了。
陸鉞像又想起了什麼事情般,頓了下,補充道。
“還有一千多本被燒焦了幾頁,可能也需要繼續修複。”
奚煥更是絕望,他的嘴唇蠕動了幾下,仿佛想要說些什麼。
司員們大驚,“沒事的司長!司長你挺住啊!我們掌命司這麼多年大風大浪什麼沒見過!這…這區區幾千本命格簿算什麼!……”
看到奚煥被打擊到幾近昏厥時,陸鉞才慢吞吞地說道。
“抱歉,記錯了,其實隻燒了五十多本,其它的我都救回來了。”
奚煥立刻從工作加班死亡線上掙紮了回來,好不容易緩過一口氣,壓壓驚,他才強裝鎮定地說道。
“…多謝陸司長了。”
蘇昀看著一本正經謊報數字、還假裝以記錯數字為借口的陸鉞。
“……”
陸司長真是愈發幼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