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能先洗澡了。”程媽絮絮叨叨的說教道,“吃太飽了洗澡對身體不好,先去消消食,再洗。”
說完她又對程星北道:“崽,我給準備了藥,等會消食洗澡以後你就幫你同學上藥。”
“好。”程星北應聲。
家裡施展不開,程星北就找了一件外套和一雙運動鞋給皮信然穿,領著他下樓遛食兒。
小區裡這時候有很多吃完了飯出來遛食的老太太老爺子,程星北走在前頭,皮信然跟在後麵,他走得特彆慢,很快就和程星北拉開了一段距離。
好不容易趕上了程星北,皮信然捂著肚子虛弱道:“班長哎……走慢點兒……”
程星北一瞧他那樣子,就知道是胃裡太撐了,路都走不動了,不由無奈道:“叫了你彆吃那麼多。”
皮信然低著頭,以極低的聲音說了一句什麼,程星北沒有聽清楚。
“什麼?”他有點疑惑。
“沒啥。”皮信然的聲音放大了一點兒。
他不願意說,程星北也不多問,慢悠悠地走著,正好看見了小區藥店,於是給皮信然買了一板健胃消食片。
溜達了幾圈,皮信然終於感覺自己舒服了點兒,長長的歎了口氣。
聽見這聲音,程星北問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到底出了什麼事兒了吧?”
“其實也沒啥事兒。”皮信然毫不在乎的語氣道,“就是被我爸揍了一頓而已。”
“你乾什麼了,能讓他這樣揍你,還把你關著不給吃的?”程星北是真的想不明白了,都說虎毒不食子,若不是他和苗凱找了去,皮信然會被這樣關多久?
“哎。”皮信然又短促地歎了一口氣。
程星北忽然就明白了,淡淡道:“你是不是覺得,就算你告訴了我,也於事無補?”
皮信然一愣,他的確是這麼想的。
班長平日裡再怎麼厲害,也不過是個學生,彆人的家事,警察都不管的,他怎麼管啊?
皮信然也有點兒是破罐子破摔了,反正他不是個好學生,成績不行,以後考不上大學,就去當個社會人士唄。
反正現在打零工,也不需要學曆。
他想得妥妥的,自己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可他卻沒想過,他出去打工,每月拿個一千多的工資,混吃等死,眼界局限,往後又怎麼辦呢?
兩人沉默了會兒,皮信然最先打破的沉默道:“其實班長,你挺好的,隻是我就這樣了,我就是個阿鬥,扶不起來的。”
“我不覺得。”程星北淡淡道,“你性格圓滑,懂得變通,腦子也好使,往後出來了,這些都是你的長處。”
皮信然一愣,道:“是啊……”
“但是你揣著高中肄業的文憑走出去,你需要圓滑變通的對象,將會是那些討厭的極品,他們能迅速找出你身上能夠讓他們攻訐的的弱點,你到時候氣得咬牙切齒,卻也隻能強撐著一臉笑容。”
“班長,你說的太誇張了……”皮信然弱氣道。
但是皮信然心裡知道,他說的沒錯。
他的父親就是這樣的人,他能找到自己身上所有的弱點,毫不留情地去嘲諷挖苦,言語之惡毒,能讓人體會到什麼叫做語言的藝術。
“所以你父親說你不去上學了,你就認命了?”程星北的臉在黑暗裡,清淩淩的聲音像是一捧冰水,把這個少年從頭澆了個透心涼。
“我……”
“讀書是上樓梯,一階階一層層,欲窮千裡目……”程星北緩緩道,說到了這裡,他頓了頓。
皮信然喃喃接道:“更上一層樓。”
“你想看到什麼樣的景色?”程星北又問。
“我也不知道。”皮信然臉色黯然道,“但應該不是跟我爸那樣吧。酗酒賭博打老婆,就像活在淤泥裡一樣,臭不可聞。”
咬得緊緊的蚌口微微鬆開了一絲縫隙,露出了裡麵柔軟的內裡。
皮信然繼續道:“去年,高二最後幾天考試的時候,他把我媽打跑了,然後又拿我出氣。”
……難怪這小孩能從三班直線跌到九班去。程星北心道,終於找到理由了。
“我媽不回來了,家裡存款他拿去賭博酗酒,很快就沒了,後來前幾天,元旦時候我媽回來了一次,是找我爸要離婚的。她找到了新伴侶,要來離婚了。”皮信然淡淡道,“我媽給了我錢,但是被我爸拿走了,他浪了三天錢就花光了,叫我打電話給我媽,我媽氣我守不住錢不來看我,我爸就打了我一頓,把我關著,以此威脅要我媽給錢。”
聽罷,程星北也不知道該以什麼表情麵對了。
世間竟然會有如此當爹媽的,真是令人大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