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 104 章(2 / 2)

妙手丹心 雲起南山 9658 字 3個月前

先前春節吃年夜飯時,聽大伯鄭誌傑跟父親談起要和金甌集團合作一個大項目。資本市場的運作何羽白不關心,但他明白,冷宏文的笑臉不是掛給他們看的,而是掛給錢。

“山上冷,阿晉,給何大夫裹嚴實嘍,彆回頭凍感冒。”

在狹窄的墓道上側身而過,冷宏文笑著拍拍何羽白的胳膊。那力道很輕,可肚子裡的小小白卻似乎感覺到了似的,突然調轉個方向,用屁股對著冷家人。

何羽白暗暗咬住嘴唇,隻覺腹部陣陣發緊。

拜完冷晉父母的墓,何羽白將瓶子裡剩下的礦泉水都澆到當年自己靠著的那塊墓碑上。墓主冷紀鳶應該是沒有直係後人了,彆人的墓碑無論新舊,都有被祭拜過的痕跡。而他這塊,看起來卻像是有一個世紀沒被擦過了一樣。

收拾好垃圾,冷晉牽起何羽白的手往齊家墓地那邊走。走著走著,何羽白突然定住腳步,皺眉望向一臉茫然看著自己的冷晉。感覺到手被何羽白越攥越緊,冷晉既欣喜又焦慮地意識到,自己最期待的時刻就要來臨了。

打橫抱起何羽白,冷晉疾步奔向停車場。將人安置到後座上,他問:“疼的厲害麼?”

何羽白忍著疼搖搖頭,叮囑冷晉趕緊給何權打電話,讓爸爸們去大正產科等自己。希望回去的路上不要堵車,把孩子生在車裡可不是什麼好主意。

然而事情總是這樣,越怕什麼,越來什麼。盤山公路開了一半,冷晉發現前麵排起了長長的車隊,連對麵車道上也被逆向行駛的車堵得死死的。他回頭叮囑了何羽白一句,然後下車去探聽前麵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等冷晉回到車邊,何羽白趁著疼痛的間歇撐起身,焦急地問:“怎麼回事?”

“有兩輛重型貨車在轉彎處發生碰撞,其中一輛側翻在地導致現在前頭完全堵死,警方還在疏通道路。”冷晉見何羽白以一種極其彆扭的姿勢靠坐在後座上,趕忙將外套脫下來團好幫他墊腰。看了眼表,他問:“現在間隔多久?”

“不到五分鐘。”何羽白說完又緊咬住嘴唇,強忍愈來愈劇烈的痛感。從開始感覺到疼算起,滿打滿一個小時,他卻覺得小小白快要出來了似的。

看來活動太多也沒好處,產程過快,如果生車上,他怕孩子萬一有問題來不及搶救。

冷晉快對不起自己的姓了,見何羽白滿後座折騰,他完全沒辦法冷靜下來。產科真不是他強項,要說剖宮產他還能來,但接生,乖乖,自打從產科輪轉出來,他再沒從底下掏出過孩子。

著急忙慌的,冷晉忽然想起何權,趕緊給對方把電話打過去。問誰請教都不如丈母娘,乾三十多年產科,還不能隔空指導?

何權正在辦公室裡轉磨,接到冷晉的電話立馬急了,蹦躂著要過去。一邊催鄭誌卿去地庫把車開上來,他一邊急吼吼地問情況——

“多久疼一次?開幾指了!?胎頭下來沒?胎位正不正?羊水破了沒?是清澈的還是渾濁的?”

被連珠炮似的問題穿透耳膜,冷晉乾咽了口唾沫說:“三四分鐘左右,還沒破水……”

何權等了幾秒,見冷晉沒回答其他問題的意思,當下吼了起來:“你進沒進過產房!?”

“快二十年前的事了……”冷晉搓搓額角,“爸,你就說,我該乾嘛?”

“先看開幾指了!”何權說著,聽到樓下傳來按喇叭的聲音,趕緊往電梯間跑。

冷晉想起後備箱裡放了個急救箱。自從之前在高速休息站碰上那個過敏的孩子後,他就常備了。拽出付手套,冷晉等何羽白忍過一波疼後進行指檢,驚訝地發現已經開到三指左右。

“爸,開三指了!”冷晉衝放在座椅上的手機大喊。

“讓他彆使勁!側躺著!”何權的聲音通過外放傳出來,“過半小時再檢查一下,我先上車了!”

冷晉用乾淨的手掛斷電話,坐到車座上讓何羽白側躺在自己腿上。儘管他自己很緊張,但還是儘可能的放緩聲音安慰何羽白:“沒事兒,初產,時間長,一會爸他們就到了。”

想起來時高速出口堵得那水泄不通的樣,何羽白真心不覺得這安慰有任何效果。

果不其然,一個小時後,何權打來電話,還堵在高速上。已經開到五指了,按何權的經驗,後麵隻會越開越快。聽到電話裡傳來兒子壓抑的呼痛聲,他是恨不得振翅而飛,奈何沒投個帶翅膀的胎。

“冷晉,你給我聽好了,兩個小時後我們要是還到不了,你就人工破水,增強宮縮加快產程,憋久了孩子要出問題。”

這話不用何權說,冷晉自然是知道其中的厲害關係。但急救箱裡沒有破水鉗,倒有把鑷子,但不夠鋒利。好在冷晉這會腦子還沒急暈了,他下車拿出千斤頂把車頂起來一截,再卸掉個輪胎露出軸承。找了塊石頭壓住油門,在高速旋轉的軸承上把圓鈍的鑷子打磨尖銳,再泡進裝了酒精的托盤裡消毒待用。

何羽白見他連金工的活兒都乾上了,想笑卻疼得笑不出來,隻得使勁揪住對方的衣袖。

何權一會一個電話,堵在高速上,他急得要命。鄭誌卿是打從聽說這事兒開始就一句話也沒說,始終凝著表情直視前方。

兩個小時過後,救兵還堵在路上,冷晉隻好依照何權的指示進行人工破水。這活兒頭回乾,又是自己媳婦,他比第一次上手術台握刀還緊張。當溫熱的水流滑過掌心時,他的眼淚終於忍不住跟著一起滾落。

何羽白是一點兒也顧不上冷晉的心情了,銳利的疼痛逼得他生生抓破了真皮座椅。何權在電話裡指揮他怎麼使勁也完全聽不進去,自己胡亂用力,拚了命地想要求個解脫。

“小白!把腳蹬座椅靠背上,等有宮縮的時候,往下使勁兒!”

何權的聲音已經很難壓進何羽白的耳朵裡了,他死死攥住冷晉的手腕,不管有沒有宮縮都拚命用勁兒。

極度的痛苦,隻為將新的生命帶到這人世間。

車子還沒停穩,何權就推開車門竄下來。路終於通了,而小小白也順利降臨於世。隻顧得上看了一眼外孫女的情況,確認沒有任何問題,他又趕緊爬進車後座去看兒子。

何羽白側躺在後座上,身上蓋著冷晉的外套。見到何權,他皺皺眉,硬擠出一絲笑:“爸,讓你們著急了……”

“你們沒事兒就行,來讓爸看看。”何權本想扶正兒子的身體檢查一下,結果剛扳了下對方的肩膀就聽到一聲慘叫,嚇得他心臟病差點犯了。

鄭誌卿也聽到了,立刻邁開長腿奔到車邊,問出了幾個小時以來的第一句話:“怎麼了這是!?”

“用力過猛,導致恥骨聯合分離。”冷晉在旁邊做出解釋,“我剛試著給他複位,可後座地方太窄,折騰不開。”

“——!?”

鄭誌卿是真後悔沒帶龍頭手杖來。恥骨聯合分離,儘管是韌帶損傷但依舊會產生斷骨般劇痛。讓他的心肝寶貝遭這麼大的罪,真是活劈了冷晉都不解恨。從姑爺手裡跟搶似的抱過外孫女,鄭誌卿使勁運了口氣,垂頭親吻那天使般的小臉,借以撫平自己內心的傷痛。

冷晉不敢跟他爭,隻好在褲子上搓搓手,對正跟何羽白噓寒問暖的何權說:“爸,先送孩子和小白去醫院吧,有什麼話,等到了醫院再說。”

“對,趕緊回醫院。”何權從後座上下來,“冷晉,你開車帶小白。鄭大白,你抱孩子坐後頭,我開車。”

看老頭子那沒出息樣,抱著外孫女激動得渾身哆嗦,讓他開車非得給開溝裡去不可。鄭誌卿終於理解當年齊老為什麼抱著小白不撒手了,正如他現在,抱著小小白也不想撒手。

何權進了醫院就忙前忙後,直到安頓好兒子才終於歇下來喘口氣。他進辦公室端起保溫杯,正要喝水,看到冷晉一臉惆悵地進屋。何權明白,冷晉這回也是心疼壞了。剛給何羽白複位分離的恥骨聯合時,他看冷晉的眼圈始終是紅的。

“坐那歇會。”何權朝沙發抬抬下巴。

冷晉坐到沙發上,雙手置於膝蓋緩緩搓動,看那樣像是有話要說。經過一番激烈的心裡鬥爭之後,他囁嚅著開了口:“爸,小白這次受罪了,嗯……等放完假,您給介紹個靠譜的醫生……我想……那個……結紮。”

“噗——”

何權一口水全噴他臉上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