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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先生並沒有回答楊慶之的問題，溫和而抱歉地說：“楊先生,這才回來,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閒,咱們學術方麵先放一放,好吧？”
楊慶之臉更紅了：“您……您叫小楊就行。是沒考慮到您的心情，實抱歉。”他不安地動動屁股,話卻順溜多了，“上大學的時候聽過您一次講座，後來的畢業論文也引用了很多您的卓見，沒想到幾年之後竟然能家鄉再次見到您,有些激動……失態了。”
“是嗎？”萬先生對裴秘書說，“想不到國內還能遇上熟——申請的哪所學校？”後一句是問楊慶之的,他本十多年沒踏足大陸一步，以為楊慶之是海龜。
“不是申請的，當時是作為交換生去北卡交流了兩年。”
“北卡……那好有六七年前了。”萬先生仰臉兒想想，搖頭自嘲，“那會兒不自量力，總覺得自己行，四處做演講，有邀請就去，現想想真正汗顏。其實那套東西，都是多年前憑著一腔理想情懷敲定出來的，現看來，存很多有悖世情的東西，不足為訓。企業管理的核心一個是市場，一個是事——事事，以為本，是動態的，所以所謂機製也不過是概括總結而已，到真章上還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不能抓住機製理論不放。這也是近兩年才懂的道理。唔，就好比小左先生，看著也就將屆成年吧？說句交淺言深的話，恐怕他未必有時間了解所謂的機製學科是個什麼東西，可是，他照樣半年內把博野做到家喻戶曉，可見什麼理論都隻是個旁佐，，才是駕馭事物的根本。”說著，他目光流水般轉到左知遙身上，毫不掩飾地讚歎。
“們老板，那確實是奇才！但您說您的一一二機製不足為訓卻不敢苟同。不過您剛才說了，學術的事兒今天不做討論，也不跟您辯駁了。們老板也……也很重視機製理論。”楊慶之想說們老板也很仰慕您，昨晚就說要請您多多關照指教，一轉頭卻泄氣地發現見左知遙頭都不抬還吃，原本的說辭就拐了彎兒，桌子底下偷偷踢過去一腳。
左知遙紋風不動，繼續吃。他就是故意的，不占著嘴就得說話，問題是他沒什麼可說的。他心目中先分兩種，自己還是外。之後外又分兩種，有用的還是沒用的。他挺後悔什麼都沒問明白就被楊慶之忽悠來了。這位萬先生就算三頭六臂佛祖轉世，他也不敢用。萬先生對他的態度越友善他越漠然，有些好奇心還是收起來的好。
裴秘書看看空了一半的點心碟子，問：“小左先生早上沒好生吃飯嗎？要不叫兩籠蝦餃？點心不頂餓。”
左知遙不接茬不行了，他把剩下的桃酥往吃碟裡一放，喝口茶，用毛巾擦了下嘴，齜牙一樂：“謝謝，吃過了，就是閒磕牙的，不找點兒事兒乾緊張。小楊也緊張，是吧？”
楊慶之真誠地點頭。
萬先生麵露好奇：“緊張？緊張什麼？”
“這不是明擺著嗎？估計一般麵前都會緊張，不單單是。”他這倒不算恭維。連楊慶之這種平時眼睛長腦瓜頂上、恨不得二十四小時擺精英範兒的都佩服的五體投地，可見此不是一般的牛逼。
“其實是好奇約見麵的目的吧？”萬先生從手包裡摸出煙和火機，敲敲，“抽煙嗎？”
左知遙看見火機眼前一亮：“來一根。”站起來拿過煙，彈出一隻敬過去，先給萬先生點著，才又給自己點上。點完煙他把玩下手裡的火機，拇指摸過狼頭，讚歎，“手感真好！沒見過這個款式，定製的？”
“一個朋友送的。”萬先生見他反複摩挲，問：“喜歡這些？”
“還行。比較喜歡軍品。”
“這個就是。”
“看出來了。朋友淘換這個也廢了不少勁吧？這塊兒還有刀痕，是不是從戰場上下來的？”他噴出口煙，就勁兒往火機上嗬了下，用掌心使勁蹭了蹭，靠近窗戶借著天光看上頭的圖案。
“這東西上沒上過戰場不知道，他本的境遇倒是頗有些波折——話說回來，小左，年紀輕輕，煙抽的倒熟稔，比這老煙槍都順溜兒。”
“嘿嘿，瞎玩玩兒，過獎。”
萬先生哭笑不得，對裴秘書點點頭，裴秘書說：“其實們這次來，是想跟們取經的。”
“恩？”
“取經？”
“是這樣的，們可能也知道，們萬氏其實做的大部分是投資生意，實業上雖然也略有接觸，但主要還是以投資融並為主。前些天們看了們的《夢想大富翁》，覺得這個模式非常不錯，想荷蘭也搞一個。”
萬先生說：“或者，們有沒有興趣荷蘭開家分公司？們做節目策劃，們出夢想基金，最後按收成分賬。”
左知遙和楊慶之對視一眼，火機指尖翻轉了個過兒，略一沉吟，問：“太草率了吧？”
萬先生雙手互搭，手肘撐桌上，反問：“怎麼呢？”
左知遙把火機豎桌子上，正色說：“是能，也不瞞。實話跟講，彆看現做的不錯，其實攤子亂的很。現有的都鋪擺不明白，開分公司，還是去外國開分公司，那不是等著破產黃攤子呢麼。”
楊慶之覺得老板形容的太悲觀：“的確。們公司現管理還有漏洞，機製建設上正處於摸索階段，還沒定下來具體方案，您也知道，即使有了可行性方案，想要協調實現也需要一定的時間。但您也看到了，們老板是很有魄力的，最擅長的就是推陳出新，相信博野有他坐鎮，發展起來是早晚的事兒……但現談分公司的確言之過早了。”
裴秘書問：“那節目樣本的海外版權，們肯不肯轉讓呢？”
三個都看左知遙，左知遙屈起食指蹭蹭額上的傷口：“……還有這玩意兒？”
裴秘書臉上嚴肅的麵具嘎啦就裂了；楊慶之卻隻想扶額，他真沒想到老板連這個都不知道。
萬先生先是愕然，隨後噴地笑出來，笑完之後又搖頭歎息：“小左啊小左，真該好好學習學習，不為彆的，最起碼要學會保護自己。啊……看著挺聰明，但怎麼就沒用到正地方呢？”
左知遙也知道自己鬨了笑話，但他是真不知道，於是一臉漠然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