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 / 2)

從一顆小石子開始, 城主府地麵上的沙石開始跳動起來,它們越跳越快, 越跳越劇烈。直到最後, 全部沙石都猛地浮到半空中。

百姓們眼中的饑餓瘋狂逐漸退去,化為深深的恐懼,他們肥胖的身軀擠在一起, 形成詭異而可笑的畫麵。張羅生鐵青著臉, 大喊一聲, “誰!”

楚清宴依舊沒有現身, 她隨著那些沙石一起上升,一直飛到城主府上空。頭頂是皎皎明月,腳下是被黑暗籠罩的念慈城。她伸出左手,右手指尖化為利刃,瞬間割開了自己的掌心。

鮮血噴薄而出,順著夜風灑在城主府每一個角落, 落在花園裡, 落在樓閣上,落在每一寸土壤裡。

突然,在眾人環繞的空地上,慢慢浮現出一個透明的影子。

那是個披散著頭發的女人,她滿身鮮血, 衣衫襤褸。透過破爛的外衫,可以看見她肚子上有一道長長的傷口。

人群中猛地傳來一聲尖叫,“那是小翠, 那是柱子家的小翠。”

百姓嘩地散開,柱子周圍瞬間空無一人。他已經癱倒在地,手腳並用地拚命後退,嘴中不斷叨叨著,“我隻是太餓了,那是我的孩子,我沒想到你會死,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

最後這句話,他幾乎是在嘶吼,剛說完,他就猛地起身跑向大門。

院子中間的女人沒給他這個機會,她的身軀已經徹底凝為實體,看見對方要跑,小翠如風一般瞬間出現在柱子身邊,直接將他撕碎。

隨著男人的死,這群百姓終於承受不住,尖叫著向門口衝去。可是他們太胖了,身體已經不再靈活,就像無數氣球一樣,胡亂地在院子裡碰撞。

張羅生最快,已經拉著妻子跑到門口,可是他卻猛地停下腳步。因為在朱門邊上,漸漸浮現出一對貌美的少女。

張羅生想後退,然而身後的人不斷向前衝,他被迫著擠到門邊,想貼著門縫溜出去。

那少女卻突然伸出手,摸著他的臉道,“城主大人,為什麼要走呢,你平日不是最喜歡奴家麼。”

張羅生顫抖著想要說話,卻被憤怒的少女直接吞下腦袋。

整個後院已經亂作一團,不斷有透明的身影湧現,他們逐一化為實體,撲向慌亂的人群。唯獨有一個地方例外,那群帶著鐐銬的姑娘們,被泛著金光的透明薄膜籠罩著,阻擋住外界的一切。

她們麻木地看向四周,看到大仇得報,那到吃人的怪物終於付出代價,可是她們笑不出來,也哭不出來。

唯有靜默。

腳下府邸哭嚎不斷,楚清宴麵無表情地飛到城主府外麵,落在寂靜無聲的街道上。

裡麵的聲音傳不到外麵,是因為無數冤魂一直籠繞在城主府上空,她們日日夜夜哀鳴哭泣,屏蔽了楚清宴的五感,也隔絕了城主府和外界。

楚清宴跌坐在門口。她靠在碎裂的石獅子下麵,看向自己的掌心。深可見骨的傷口已經愈合,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手上的傷好了,可是心裡的沒有。

她的血可通陰陽,能夠讓雲燼在死地不露氣息,自然也能讓怨靈暫存於陽間。她看向手上粉色的疤痕,突然想問自己一個問題。

我……這樣做對麼?

用不屬於人間的力量扭轉現實、乾涉因果。張羅生在殺人,他們尚有理由,那麼自己又是在做什麼?

身後的城主府燃起熊熊烈火,院牆被烤得通紅。楚清宴坐在旁邊,絲毫不覺得熱,甚至冷的發抖。

她恍恍惚惚地靠著,腦中混亂不堪。時而覺得自己是被關押的少女,時而又覺得自己是拿著碗分食人肉的百姓,直到有水落在臉上,楚清宴才發現,下雨了。

雨水很涼,澆在額頭上流到衣服裡,讓她清醒不少。楚清宴費力地起身,想找個地方避雨。

剛剛勉強扶著石獅子站起來,就聽見小巷傳來噠噠噠的水聲。

是雲燼。

少年踏著清晨第一縷陽光,身後是稀薄的彩虹和明亮的春色,他仿佛帶著光輝,走進了她生命漫長的黑夜。

雲燼很快就發現幾近昏迷的楚清宴,他迅速扶住她的肩膀,焦急地問道,“大人您怎麼了?”

楚清宴已經累極,但還是打起精神笑道,“不生氣了?”

少年沒說話,反而把她放到自己背上,有些緩慢卻平穩地向城外走去。

楚清宴趴在少年背上,有一點點失落,還有一點點委屈,可是他的身體很暖和,味道又如此讓自己安心,她幾乎就要睡去。

就在這時,少年帶著勃勃生機的聲音傳來。

“很氣,氣自己沒能照顧好您,讓您獨自麵對這一切。”

昨夜的風雨給今日的早晨帶來金色的和平,楚清宴在徹底昏睡前,問了一個她好久都沒關注的問題。

【係統,愛意值是多少了。】

【雲燼,愛意值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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