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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裡的男孩留著厚重劉海,幾乎遮住半張臉,從頭發縫隙露出的眼睛陰沉而冷漠,和現在開朗大方的樣子判若兩人。

這是紀晉川的入職照片。他那時研究生剛畢業,自負而自卑,瞧不起任何人的同時又覺得被所有人針對,同事都對這個陰沉的青年避而遠之。唯獨門口那個姑娘,會每天笑著跟他打招呼,會塞給他各式各樣的糖果,會用熟稔的語氣開玩笑,“紀老師眼睛這麼漂亮,為什麼要遮起來?”

紀晉川很喜歡她,卻隻能把一切想法藏在心底,因為對方是楚清宴,是C市基地最漂亮的女孩,是半數實驗人員暗戀的對象,是和他這種陰暗之人完全不一樣的閃耀溫暖。

還因為她根本不喜歡自己。

那個女孩會在秋日午後穿著長裙,慵懶地對每一個實驗人員問好,她的語氣是同樣的歡快、親昵,也是同樣的不在乎。

紀晉川本以為他們會一輩子陌路,可是那個永遠帶著淡淡疏離的女孩,此時卻對他的照片產生了不一樣的反應。

大腦中代表愛意的區域閃著紅光,隻有在感情十分強烈的時刻顏色才會這樣濃鬱,與此同時喜悅、思念、激動的部分紛紛亮起。紀晉川隻在一個人的身上看過同樣的掃描圖,那是一對結婚六十年的老夫妻,丈夫患有腦癌,他在瀕死前身體檢查。當看見玻璃窗外的妻子時,留下了同樣的掃描圖。

這代表著,我對你的愛超越一切,包括生命。

不知什麼時候,楚清宴已經從測試台走下來,她靠在門邊上問道,“小博士,結果出來了麼?”

紀晉川坐在椅子上默不作聲,他最擅長數據分析,卻對這一次的實驗結果毫無頭緒,毋庸置疑她是反社會人格,可是他卻再也無法對她下手。

‘真是個狡猾的姑娘,’紀晉川想,‘她一定知道,一旦我得知她對我哪怕有一點的喜歡,我都將心甘情願為她付出所有。’

屏幕依舊停留在那張掃描圖上,楚清宴越過對方的身體指著一塊區域問,“你之前說這個部分代表戰鬥,可是我一點都不想和你打架。”

紀晉川的本科畢業論文就是大腦的結構與功能,曾經不假思索就能說出的名詞釋義仿佛卡在喉嚨裡,轉了幾個彎也開不了口。

楚清宴用身體撞了下他的椅背,“嗯?”

對方的身體很冷,完全沒有溫度,但是這個字隨著風吹到他耳邊,幾乎要把紀晉川燙傷。他閉著眼乾巴巴地背書,“邊緣係統是由與邊緣葉有關的皮質及皮質下結構組成,是一種生存係統,它控製著吃、喝、交/配、戰鬥、躲避等原始生存行為,這個區域高亮不隻是代表戰鬥,還有、有、有……”

有了半天,紀晉川愣是沒說出後麵那句話,楚清宴輕笑著彎下身,她的手疊在椅背上,湊在對方耳邊說道,“還有欲_望,對不對?”

紀晉川噌的一下起身後退,不過他後麵就是電腦主機,桌上的東西被他劈裡啪啦懟到牆上。他緊貼在桌子上,全身緊繃,活像個被欺負的小媳婦兒。

楚清宴哈哈大笑,本以為愛人這一世是個黑的,沒想是黑切白,內裡還是溫柔而善良,她拉過椅子坐下,手拄著下巴問道,“你知道這個結果代表什麼嘛?”

紀晉川從沒想到有一天,他自己的專業內容要問一個保安,“代、代表什麼?”

“我並非完全不可控,”楚清宴緊盯著對方道,“但是那個能約束我的人,要在我身邊。”

“你的意思是?”

“我現在還不想毀滅世界,但是以後會不會就不一定了,”楚清宴向對方伸出手,“所以為了全人類的安全,紀博士願不願意以身飼魔,和我這個瘋子在一起?”

對方沉默了很久,就在楚清宴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紀晉川小心翼翼地回握住她的手,他眼眶微紅,卻硬撐著說道,“我這可是為了全人類。”

楚清宴就著他的手起身,微笑著靠在對方懷裡,“嗯,紀博士舍己為人,真是人類之光。”

紀晉川已經聽不見對方說什麼了,他隻覺得懷裡的女孩又嬌又軟,他輕輕環住對方的腰,在心裡告訴自己,

哪怕這是謊言或是陷阱,他也死而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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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一起後,他們的生活沒有發生任何變化。楚清宴依舊是無所事事、四處遊蕩的喪屍,紀晉川則每日泡在實驗室裡,朝五晚十二,堪稱業界勤奮楷模。

兩人都默契的沒有提離開這件事,楚清宴是想更好的適應一下身體,以便未來的戰鬥,至於紀晉川為什麼不想離開,楚清宴則完全不知道,因為他們幾乎見不到麵,也不交流。

是的,他們也沒同居。

楚清宴倒是想,當她不太好意思的拿著小枕頭敲開對方房門時,紀晉川一臉詫異,“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

你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嘛!女朋友半夜敲門,他不但沒歡迎,甚至都沒讓她進門,因此楚清宴麵無表情地說道,“我想問問,你最近是在解決哥德巴赫猜想麼?”否則為什麼沒時間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