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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大亮,薄霧散去。陽光透過木板的縫隙照射進來,恰好落在兩人中間,把房間分成涇渭分明的兩半。

男人抿著唇一言不發,神色混雜著緊張和不安,他的手攥成拳頭,緊緊貼在大腿外側。楚清宴注意的卻不是這些,她發現男人逆著光看向自己的眼神,遠比太陽要熾烈。

本想檢查對方哪裡受傷的手一點點縮回來,楚清宴看向自己的掌心,一時竟分不清他是真傻還是裝傻。

女孩低著頭,因此鬱勁隻能看到她的發頂,男人突然有些煩躁,他膝下一彎跪在地上,輕輕地問道,“您好像不高興?”

楚清宴扯出一個古怪的笑容,“你覺得自己要死了?卻問我有沒有不高興?”

還是那種理所當然、近乎執拗的眼神,“有什麼問題?”

“沒有,”楚清宴想了一會,也不管他是真傻還是假傻,乾脆利落地告訴對方,“你沒生病,更不會死,過了這個冬天就會好。我確實不太高興,因為我的伴侶不見了。”

如果鬱勁是真傻,那麼她已經回答了對方的問題。至於情感啟蒙教育那是他爹的事,不是她的責任;如果鬱勁是裝傻,她也算解釋的很清楚:我有男人,你給我爬。

楚清宴自認為處理的很好,不曖昧不給對方幻想,沒想到鬱勁疑惑地問道,“巫族不是沒有伴侶麼?”想了一會他繼續追問,“我剛才好像更疼了,為什麼過了這個冬天就會好?”

邏輯完美,小姑娘被問得啞口無言。

男人眼中映著完整的自己,連帶還附上漫天霞光,楚清宴盯著他的眼睛,在心裡歎了口氣。

喜歡是什麼?三分在意,三分占有欲,剩下的,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欣喜,鬱勁是真的不懂,所以他明明有著全世界最真摯、最能打動人的眼神,卻絲毫不會利用,隻會傻傻地問她,為什麼我每一次看見你,都會心痛。

世上最殘忍的事,莫過於打碎彆人的夢想,楚清宴對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感到格外愧疚。然而她還是坐回羽毛床上,對鬱勁招了招手,“你過來。”

男人聽話地起身,學著她的樣子坐在一旁,不過是坐在地上。

指尖劃過對方的眼尾發梢,楚清宴歪頭問道,“如果我這樣,心臟還跳麼?”

鬱勁根本不需要回答,他咚咚咚的心跳聲在這個寂靜的樹屋中清晰可聞,甚至蓋過了遠處隱約的蟲鳴。

“這叫喜歡,像遊魚遇見清泉,烈馬衝入草原,”楚清宴略帶悔意的聲音在四周響起,“像我在我的伴侶身邊,止不住的快活。”

“鬱勁,你喜歡我,但是它很快就會過去,我不會在這地方停留太久。因為我的心臟也會為另一個人這樣跳動,所以我拚了命也要找到他,我不在乎大巫能不能有伴侶,我隻要他。”

“一會我自己回去就好,我們不要再見麵了。不過你可以記住這種感覺,當它下一次出現的時候,不要傻傻地問人家姑娘你是不是病了,你要告訴她,我想和你在一起。”

女孩的聲音清淩淩的,比整個森林的鳥鳴都要動聽。然而鬱勁隻感覺從心臟傳來一陣鈍痛,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她笑著殺人,用最溫柔的語調說著最殘忍的話,她們手中沒刀,卻將對方割的血肉模糊。

男人渾渾噩噩地坐在地上,有那麼一瞬間感到天空都傾塌了。

直到女孩的尖叫聲響起,鬱勁才知道這根本不是什麼幻覺,而是確實地震了!地動山搖,土地開裂,樹木歪歪斜斜倒在地上,他抱住女孩的瞬間,樹屋便像玻璃珠一樣從高空滾落,好在這裡枝葉茂密,兩人幾經衝撞才落在地上。

“醒醒鬱勁,呼吸心跳都正常,還不知道有沒有骨折,該死,難道整個大陸都在地震帶麼!”縹緲的聲音傳來,鬱勁模糊地看見眼前有幾根手指,視線逐漸清晰,女孩焦急地望著他,“鬱勁,這是幾?”

他大腦還不清醒,順著對方的話回答道,“這是你。”

這怕不是是摔傻了,楚清宴耐著性子說,“你先彆動,告訴我哪裡疼?”

小姑娘近在咫尺,她香甜的氣息縈繞在空氣中,話語間氣流所掠之處,都會引起陣陣戰栗,鬱勁把目光移到烈日上,七彩的光影在眼前晃動,他儘量忽略那種眩暈感,低低地答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對方的話含糊不清,楚清宴湊近了去聽,“你說什麼?”

身體無處不疼,心臟尤甚,鬱勁捂著自己的後腦,“你不是說,當我下一次出現這種感覺的時候,可以告訴對方我想和她在一起,現在我說了。”

也不知這一撞,對方是更傻了還是忽然開竅了,鬼話張口就來,楚清宴也懶得聽他說,自己開始檢查,當她的指尖移到對方腿骨的時候,鬱勁突然拉住了她,“我沒事,就是還有點暈,躺一會我們就回族裡。”

早上打到不少獵物,這時候族人應該都在砍肉塊、晾肉乾,不會有誰在屋子裡,而且大家都已經習慣地震,早就有應對措施,因此鬱勁一點都不著急,他安靜地躺在地上,等待著身體慢慢恢複。也等著兩人最後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