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你可算是回來了!”
賈敏在內儀門迎上了剛趕回來的林如海,眉間有些許愁思,步伐稍快,卻並不給人慌亂之感,依舊儀態從容,“長生還是未醒,方妹妹在照顧著……”
話未說完,林如海已經握住了賈敏牽著他的手,“長生那兒有三娘照顧,我們都能放心,先隨我去書房。”
賈敏心頭一驚,麵上頓時一片肅穆,朝著香雪和林管家打了個眼色,隨林如海前往書房,心卻有些亂了。
長生是林如海的庶子,卻更是林家的獨子,賈敏和林如海心知肚明,就憑林家長久以來的子嗣運,以及林如海的身體,長生十有八九就是這一代林家唯一的男嗣。
這孩子一出生,就給孩子起了長生的乳名,可見期望。
可現在這孩子掙紮在鬼門關,林如海今早還出門辦公就已經讓賈敏心憂,此時趕回來後更是不去看孩子而是去書房,縱然方姨娘是長生生母,比誰都護著長生,可這也斷然不是林如海的作風。
這個時間,能夠什麼事情能讓林如海如此如臨大敵?新帝繼位的風波不是早已過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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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緊閉,林管家和香雪守在外麵。
林如海拉著賈敏來到書案,從袖中取出一些文書。
“夫人,長生若能醒來,之後一段時間,讓三娘先照顧著長生吧。”
賈敏的心怦怦亂跳,林如海是個什麼樣的人她比誰都清楚,絕不可能起寵妾滅妻的心思,她對長生有多用心她不信林如海不知道,這是在怪她沒照顧好孩子?
不可能的,比起糾結誰的責任,林如海第一想法絕對是怎麼讓長生先好起來。而現在,在看長生前,跟她說這些,隻能說明:“外麵出什麼大事了?”
“夫人可知翰林?”
翰林,天子門生,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她夫君林如海走的便是這一條路,作為會試前三甲的探花郎,直接進入翰林,雖是低品級編修,卻也不用再朝考庶吉士……
當然,入了翰林後,路線也會有所不同,通常是內外兩條路線,林如海便是外放。
但林如海不會問一個這麼簡單的問題。
賈敏握著手帕的手一緊,天子門生,天子,天子雖已經繼位幾年,可……“莫非是那日月爭輝?”
“可我們並不在京城!”也並未參與這些事情,林家世襲三代列侯,到了林如海父親這代已經是白身,林父卻還能讓皇帝,也就是如今的太上皇,在這個爵位越來越難掙的朝堂,再給林家襲侯一代,靠的就是老老實實做實事,做純臣,不參與皇家破事兒,這樣雖沒有從龍之功,可家族卻安全,下一任皇帝也會放心用。
林如海,也完美的繼承了林家這一項優點。
林如海歎氣道:“夫人,樹欲靜而風不止。”
“前些日子,當今罷免了一進士出身的官員。”
賈敏畢竟是當年榮國公親自教養的嫡女,“什麼官員能讓當今親自罷免?”還隻是進士出身,沒有說具體職位,這說明官位也不高。
“夫人也知,我在翰林好歹也有那麼幾個好友,這官員,姓賈名化號時飛,背後無有勢力與家族。”
“當今,缺人呐……”林如海近乎自言自語的呢喃,當今一登基就開恩科舉,為的就是能有自己的班底,那一屆的翰林,原應該是最值錢的一屆翰林,如果,如果沒有上皇還在的情況下。
上皇還在,所以就算考生考中了翰林,也不一定就會真的把自己當作天子門生,翰林院,天子也並未真正掌控。
而同樣渴望出人頭地的賈化,就這樣入了當今的眼。
賈敏搖搖頭,那賈化能抓住時機,必然不是蠢人,何至於得罪自己的靠山,讓靠山踢開自己?所以隻能是得罪了當今也不能惹的人,不,他沒有那個能力,得罪上皇的,是當今。
林如海把一封信遞給了賈敏,說到,“懷杉說,當今欲動江南。”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賈敏看完後把信封拍在書案上,低聲切齒。
林如海看了眼書案的輕微裂痕,不著痕跡彆開眼,他就知道,他夫人再如何溫婉賢淑,也是榮國公教出來的女兒,有點暴脾氣和力氣在的。
“懷杉既然提了一嘴巡鹽禦史,那這巡鹽禦史,八成要落到我頭上了。”不然也不會費儘心思給他送這封信。他如今不在京都,若非懷杉他們,就真的一點準備也無了。
而賈敏所說的項莊舞劍,也並未說錯。
一個賈化,哪兒有能力擔得起巡鹽禦史,還是江南的巡鹽禦史,當今再缺人,也不該糊塗到如此地步。
一個毫無背景,也毫無建樹的官員,丟到江南官場做巡鹽禦史,怕是不到一個月,骨頭都沒了,當今會看不清這一點嗎?缺人缺到送人去浪費嗎?
這江南的財政稅負,又是給誰的?
所以啊,這不過是當今對於上皇的試探。
上皇看到當今的作為,又是什麼感受?
賈化的退場是必然的,能留有一條命,都是當今還算有良心,而上皇完全不在意這樣一個沒有身世背景的小炮灰。
為什麼最後會是林如海?
上皇對林家感官不錯,且和賈家有親,賈家又是背靠太上皇,經過賈化的試探,再選擇林如海赴任,在太上皇眼中,這是天子對自己的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