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筠哥兒如今是愈發粘著玉兒了,就連讀書都要一起。”林如海閉著眼,賈敏給他按著太陽穴附近,說著筠哥兒不著調,嘴角卻沒下去過。
賈敏手上動作未停,“玉兒如今也還小,七歲之前,就是一起讀書也沒人能說什麼,隻是我總有些擔心。”
“夫人在擔心什麼?”林如海睜開了眼,“我又不是那些迂腐書生,玉兒本就聰慧,教一個也是教,教兩個也是教,還怕孩子愛學不成?”
賈敏按揉的雙手慢慢停了下來,立著的腰也放鬆了下來,輕靠在林如海身上,“夫君,你應該知道,大多數家裡的女兒學的是什麼。”
“學的是女戒,是女紅,頂多加上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像我這樣還學了四書五經的,有幾個?”這還是因為當初家裡急切想要武轉文,就想著也讓她這個女兒也學書香世家,加上她愛讀書,家裡也慣著她,這才讓她能跟著兩個兄長混著學一些四書五經之類的科舉相關的書籍。
林如海側身,雙腿也盤上了床,雙手作揖,“所以林海可謂是三生有幸,這才得了這麼個女狀元~”
“老爺!我跟你認真的!說正事呢!”賈敏沒好氣道。
林如海笑著撫了撫美髯,“我知夫人所慮,夫人,我們玉兒以後嫁人,不出意外女婿也會步入官場。夫人,正是因為你讀書多而精,故而能跟上我的步伐,一些事情我也能和夫人訴說,官場後院的往來,夫人更是打理得井井有條,夫人覺得,若是連這樣的妻子也能嫌棄的,如何做得了我們女婿?”
賈敏搖頭,“你們男人,哪裡懂得了女兒心思。”
“哦?”林如海是真疑惑了。
“玉兒是個心氣兒高的,若是再讀些四書五經,和筠哥兒一般培養,以後嫁人,她能看上彆人嗎?這世上,又有幾個能像老爺一般的?”就您這樣較好的,還免不了氣人呢,她的玉兒哪能受得了氣?何況,她真正擔心的,是玉兒因為看過天地浩瀚,所以無法再忍受方寸之間。
哪怕是她,也不止一次,產生過如果她是男兒,她若能科舉……
以玉兒的心氣……可這些,她又能如何說?
林如海臭美胡須的手頓了頓,隨即哈哈大笑,“夫人呐,你這是因噎廢食啊!”
不等賈敏開口,林如海自信道,“一家有女百家求。夫人,我們玉兒,隻有她挑彆人的份,她若是看不上,筠哥兒還養不起一個姐姐?”
“真有看上的,若是家境貧寒些,也無所謂,大不了入贅,有林家在一天,誰還能欺負得了玉兒不成?”
“玉兒和筠哥兒若是在彆人家,早就吹成了神童了,隻要筠哥兒堅持本心,勤勉讀書,”林如海收起了調笑的神色,正色道,“林家,可起複也。”
賈敏睫毛輕顫,“你可彆太給筠哥兒壓力了,他才多大?”
“他有這個能力,夫人彆看他小,這孩子,心裡門清著呢。”
林如海已經做了決定,賈敏自然不會再說什麼,也隻能希望,一切如林如海所想吧,“老爺決定了就好,睡吧,這揚州第一個年,可不怎麼好過……”
接下來,又有得累了。
幾日後,賈敏收到了從京城榮國府的來信。
京城離揚州較遠,又沒遇到好天氣,河路難走,自然就比預計的時間晚了些。
賈敏也是盼賈母的來信盼了好些天了,這會兒收到了信,臉上的笑就沒撇下過,香雪看著不由打趣,“太太還說姑娘和少爺離不開人呢,這會兒子我倒是知道學的是誰了。”
賈敏啐了一口,“我現在是誰也管不住了,誰都能來拿我開涮呢。”
一邊和陪嫁丫鬟打著趣兒,一邊拆開了信封,隻是隨著信件的內容,賈敏的笑容凝固了。香雪自然也第一時間發現了,這可是之前從未有過的,賈敏一動不動太久,香雪不免擔心起來,“太太?”
“嗯?”
賈敏從思緒中抽離,眼神晃動而沒有焦距,順著手上的力道,信封揉成一團,賈敏頭疼地撐著頭,按揉著自己的額頭,就在香雪打算去搬救兵找黛玉的時候,賈敏啞著聲道,“香雪,把今年送往賈府的單子拿來。”
“太太?!”每年送往賈府的禮單,太太這邊都是最先敲定的,並且後續基本不會怎麼更改,儘足了孝心,如今太太這狀態,信也是老太太送來的,難不成是起了什麼誤會?
“拿來就是。”賈敏笑得有些勉強,“本來就是我妄想了。”
賈敏揮手,整個房間也就賈敏一個人,賈敏有些木然地重新打開了皺巴巴的,用上好水紋紙所書寫的家書。
前半部分,和往常一樣,聊了一些家常,隻是到了後麵,雖未明言,但話裡話外,無外乎說著,筠哥兒不是自己肚子裡出來的,他生母也還在……
母親啊,我高齡生下玉兒,本就傷了身,老爺身體也就那樣,您該知道的,我們也就這兩個孩子了,我要是防著筠哥兒,筠哥兒又怎會感受不到?
且林家就這麼一個男嗣,我要是虧待他,玉兒長大了又還能依靠誰?遠在千裡的榮國府嗎?
賈敏看著母親花費了大半張紙所書的寶玉,一個廝混在內帷,又不喜讀書的紈絝公子哥兒,賈敏直接氣笑了,笑著笑著就無聲的哭了出來:母親您當我是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