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性戀-12(1 / 2)

頭發還是沒能變成理想中的樣子, 但也隻能這樣了。新堂覺得自己已經在休息室裡待了好幾分鐘,於是借著化妝鏡上的環形燈打量了一下自己, 最終提起一旁的包,輕手輕腳地拉開門走出去,手指最後順著門框摸索到了燈座, 順手“哢”地將燈熄滅。

心臟在胸口不安分地撞擊著, 每跳一下都像是炸開一小片令人發麻的電流。新堂從來沒覺得這個灑滿昏暗黃光的意式餐廳如此令人窒息。她一邊走一邊再三檢查著衣服是否整齊,最終離開員工通道的時候下意識抬起了頭來, 朝著吧台的方向看去——

安室原本坐著的地方空空如也,他已經離開了。長長的黑色吧台上剩下的隻有他剛才點的半杯雞尾酒。

新堂下意識停下腳步。她站在原地, 目光細細從餐廳內掃過。她知道安室是訓練有素的公安,擅長變裝,於是每一桌都沒有放過——但無論怎麼看,她都尋不到一絲與安室相似的影子。

眼風重新掃至吧台處, 她一眼便看見酒保正清理著留在桌上的空杯子,便快步向前, 一把按住了安室用過的杯子。

中年酒保剛朝著杯子伸出手,見狀,那隻手便一下在空中頓住了。

“川上先生,剛才點了這杯酒的男人去哪裡了?”新堂問道。酒保與她已經相熟, 見她開口,便習慣性地湊了過來以辨認她輕細的聲音。

“啊,那個戴著帽子的年輕人嗎?”他精準地辨認出了新堂的話,縮回了脖子, “我也不清楚。剛剛他還坐在這裡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突然不見了。”

“這樣啊……謝謝你。”新堂不由得有點失望,鬆開了手,任由川上從她手裡將酒杯拿走。

***

這一天是一年裡的最後一天,而新堂為此特意同意了老板延長演奏時間的要求,從七點半斷斷續續工作到十一點半,如今收拾完後離開餐廳,時間已經快到十二點。這一天加班的人不多,路上的行人稀稀落落,行色匆匆,都想趕在零點之前乘終電回家。新堂將圍巾在脖頸上圍得嚴嚴實實的,把半張臉埋在厚實的毛線圍巾裡,也加快了前往電車站的腳步。

平日裡,新堂從餐廳到電車站一直走的是大路,但今天也許是害怕趕不上終電而打車導致額外工資又被消耗大半,她腳步一拐,從中央沒有路燈的小巷橫切過去。

頭一次走進這樣的巷道,她才發現這條道路的不便——不知是不是因為聖誕剛過,平時沒人通行的巷道成了聖誕裝飾物臨時處理點。原本巷道便漆黑狹窄,如今她借著微弱的月光,看見巷道中央一側橫七豎八地堆放著好幾棵亟待處理的樅樹,將可供通行的空間擋了大半。

新堂小心翼翼地彎下腰,撥開樹枝擠了過去。密密匝匝的樹枝時不時勾到她脖頸上的圍巾,隨後又被她拽下來。就這樣艱難地在樅樹的枝椏中擠了好幾步,她總算是擠到了儘頭。

她伸手扳開擋在麵前的最後的樹枝,鼻端卻驟然嗅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動作到一半的手便一下收住了。

前麵的巷道朝著左邊拐去,月光下一個被拉長的影子從拐角另一頭伸出一些。就在新堂猶豫著是要繼續向前還是原路退回的時候,幾聲腳步聲與粗重的喘息響起。影子的主人後退著,一下撞進了新堂的視線之中。

察覺到陌生的氣息,男人驟然扭轉身體,擺出了臨敵姿態。但那雙在稀薄月色中閃爍著粼粼微光的眼睛一與新堂對上,便立刻凝滯住了。

男人的金發毫無保留地暴露在寒涼的空氣中,身上似乎也在冒著冉冉的熱氣。薄紗般的銀白月光灑落,順著身形一路遊移而下,幽幽照亮他半張麵孔輪廓。那雙緊抿著的唇鬆開了一些,最終帶著一絲不可置信輕輕吐出了幾個混雜著溫熱氣息的音節:“祭……”

新堂的目光漸漸從安室的臉上滑落,最終落在他染上鮮血的橡膠手套與手中閃爍著金屬冷光的槍|械上。安室像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一般,立刻將對準她的槍口垂了下去。

她下意識地朝著安室的方向走了兩步,餘光便瞥到了拐角那頭麵朝下倒下的人,以及掉落在地的黑色貝雷帽。

剛才在休息室裡的時候,她就對見到他後該說的第一句話打過好幾個腹稿,但那時她想一個就否定一個,最終隻好作罷。等出去的時候,安室已經消失無蹤了。

新堂沒想到十幾分鐘後她會再次見到他。而現在,她根本不需要斟酌自己的第一句話應該說些什麼了。

她扭頭,借著月光盯著安室的麵龐,喘息急促了幾分:“要我怎麼做?”

“走。”他伸手像是想推她一把,看見掌心的血後又將手懸在了半空,又目光淩厲地加了半句,“他們馬上就會過來。不能被發現。”

“那你怎麼辦?”新堂來不及究明安室口中的“他們”究竟是什麼人了。她壓低聲音問完,見安室沉默了,心中便有了答案。

“我不走,告訴我要做什麼。”她再次低聲說道。安室蹙起眉——但在聽見寂靜的巷道遠處傳來輕微腳步聲後,他隻得妥協。

如今就算新堂願意離開,她也逃不了了。

安室轉身,彎下腰去一把抓住了躺在地上的肥胖男人的左臂。新堂立刻意會地抓起右臂。兩人一起用力,飛快地將躺在地上的男人拖進了樅樹叢深處。

用樹枝將男人的屍體徹底遮蓋住後,樅樹叢已經無處可躲。如今就連新堂也聽見了那腳步聲——聲音屬於兩個人。他們一左一右,如今正有條不紊地逐漸朝著這邊接近,恰好將安室與新堂堵在堆滿了樅樹的L字形拐角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