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單元門。
我連忙把大衣領子豎了起來,風太硬了,小刀子一樣往脖子裡鑽。
我問他“真這麼看得開?”
他悶著頭,“和個婊子他媽談感情,隻能是我傻逼!”
我摟住了他肩膀,“你不傻,傻的是她們!”
“哥,你不怕師爺報複?”他問。
“他現在要做的,是怎麼順順利利地把金老九的攤子接過來,哪兒還有精力對付我?”
他把我的那件羽絨服裹了裹,“說的也是,其實吧,他們人是不少,可大部分都是一些手藝不高的小毛賊,沒啥戰鬥力!”
我點了點頭,“嗯,包括那幾個山上下來的,看著凶狠,動起手來很一般!”
他說“那幾個人就是為了點兒錢,沒人瞧得起金老九!”
我歎了口氣,“是呀,就連社會混子都瞧不起咱們……”
說著話,我倆出了紅旗小區。
剛要穿過人行道,去路邊攔出租車。
就聽身後一聲大吼“抓賊呀——搶東西啦——”
嗖——
唐大腦袋一個箭步,躲到了一棵樹後麵。
我扭頭看了過去,小區大門左手側一家倉買門前,一個肥胖的老娘們扯著脖子在喊。
再一看。
一個穿著黑棉襖的人在奔跑,兩隻手拿著什麼,迎著寒風,飛快地在往嘴裡塞。
唐大腦袋探頭探腦。
我不由好笑,反應真快,典型的做賊心虛!
隻不過這棵樹細了點兒,根本遮擋不住他肥壯的身軀。
胖娘們並沒有追,插著腰大罵“挨千刀的,連個麵包都買不起,一會兒就得讓車壓死……”
那人已經跑遠了。
這個時間,馬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唐大腦袋走了過來,“哥,剛才跑過去那小子,我好像認識!”
“誰呀?”我問。
“我不敢肯定,走,咱倆找找去!”
我倆順著人行道往前走了幾百米,沒找到這個人。
“算了,太冷了!”我見遠遠有車燈過來,跑過去伸手去攔……
“老疙瘩——”就聽唐大腦袋一聲大吼,人就往右手側一條小路裡跑。
老疙瘩?
誰呀?
要知道在東北,叫這個小名的多如牛毛,孩子多的家庭,最小的那個就喊老疙瘩或老小兒。
來不及多想,我跟著跑了過去。
拐進黑漆漆的胡同,就見兩個人正在雪地上翻滾。
我怕對方有刀,連忙上去幫忙。
可兩個人滾來滾去,根本就插不上手。
借著淡淡的月光,屈著眼睛仔細看,對方手裡並沒有武器,我這才放下心來。
那小子在喊“麵包,我麵包呢……”
唐大腦袋一邊撕吧一邊罵“麵你麻痹包,我艸你奶奶,老疙瘩你個癟犢子,還我錢!”
我想起來了!
雪城道上有個名氣很大的[望手],綽號就叫老疙瘩。
他本名叫楊小童,七八歲就在街頭混了,常年給那些[下手]望風,據說因為長的又瘦又小,所以才得了這麼個綽號。
我十一二歲時見過他,那時他還拖著兩條黃鼻涕,小體格像豆芽菜一樣。
當時他和幾個半大小子混,每天在南崗一家菜市場裡討生活。
他們不止要飯,還什麼都偷。
西瓜、大蔥、土豆、油豆角……
談不上手藝,隻是活著。
雪城太大了,我又天南海北的跑,後來就沒再見過。
道上都說這小子蔫壞蔫壞的,也不知道怎麼就傳出這麼個名聲。
我有些費解,這小子也就比我小兩三歲,又混了這麼久,怎麼會淪落到去搶人家麵包?
就聽老疙瘩喊“大腦袋,瞅你這點兒出息,二百塊錢而已,你他媽至於嗎?”
“滾你奶奶個孫子!”唐大腦袋破口大罵“二百?是二百嗎?都他媽六個二百了好不好?!哪一次你不是說最多一星期就還我?”
我嗬嗬直笑,你真是吃一百個豆兒不知道腥,既然他一次次失言,為啥還借?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連媽帶祖宗,越罵越埋汰。
我實在是聽不下去了,蹲他倆身邊說“大腦袋,還記不記得我和你說過什麼了?”
他挺著腦袋問“啥呀?”
“彆和豬打架,把自己弄一身臟,豬卻很快樂……”
我剛說完,被壓在下麵的老疙瘩嘿嘿樂了,“這是誰呀,咋還幫著我說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