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多的弟子,太華仙宗來了大約三百人,金丹占據絕大多數,元嬰二十多,出竅期不足十人,還有幾個化神期以防萬一也跟了過來,謝瀾和陸長風正在其中。
從說第一句話起,她的眼神就在四處漂移,看天看地堅決不看殷琅。又迅速扯開話題,“封師兄還沒忙完嗎?出竅期之間的比試兩天後就要開始了。”
殷琅沒揭穿她的心虛,順著答道:“他已經化神了。”
知道他們真實身份後,謝瀾對他們師徒一直都很避而遠之,隻是因為他和謝庭軒的交情才閉口不言,這點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
不是人人都是異界來客,眼寬心大。土生土長的人很難摒棄固有的正邪觀念,接受和魔修‘狼狽為奸’的事實。
季長安有些驚訝。
她很快反應過來,先不說真實世界和肯定有誤差,馬甲和本體之間也會刻意製造不同來減少被懷疑的可能。
就是忍不住暗中唏噓一下:不愧是原著僅次於最終大boss的次級反派,天賦是真沒的說,大家差不多的年紀,自己還在出竅大圓滿苦苦奮鬥,人家已經坐火箭連跳了。
季長安感慨著,“近百年修真界感覺是進入了天才噴湧期——就是同一時間階段內靈根好天賦好的修士特彆多的意思,光本宗百歲左右的化神坎左右的就有近十人,接天道宗有黎水合、趙青鸞、許陽澤、寧慕等人,天台佛宗更出了一個琉璃佛心的天生佛子,還有……”
她忽然卡了殼。
“彆費力氣了。”
殷琅阻止了季長安絞儘腦汁地思考。
他終於想起來禪心身上那股氣息的熟悉感來源於哪裡了。
和他每次被太華仙宗裡那個老東西取血之後的七天內,靈氣裡混雜的氣息相似度接近九成。
這種詭異的味道七天後就會徹底消散,本身和靈氣的味道差異其實並不大,除了他這種隔一段時間都會重溫的家夥,正常人很難發覺不對勁。
根據這些年他們閉關的情況來看,仙門的三名道主在千年前奪玉之戰中,受到的傷勢應當是差不多的。元道主選擇了取用他的鮮血煉器來抵禦越發頻繁的天譴,禪道主很可能也走入了歧途。
但禪心身上並沒有缺血或者其它異常症狀,言辭間提及禪道主具是尊敬仰慕,應該沒有遭遇和他差不多性質的事。
結合被季長安無意點出的異常,殷琅盲猜,禪心、或者說整個天台佛宗被奪走的東西,很大可能是——
氣運。
出竅期比試正式開始的這天,在太陽徹底跳出地平線前,秦珣險之又險地趕到了。
雖然真實修為已經化神,但表麵上畢竟還是出竅後期,不太可能幾天不見猛地竄到大圓滿並破境,破綻能少一點還是儘量少一點吧。
比試的場地被連夜重新規劃過,擂台數量縮減了一半多,按大小不同整齊排列著。前方架設了用來觀看的高台,按三品及以上宗門的數量設置了規格不同的座次。
至於三品以下,自己隨便找個地方蹲著看。修真界就是這麼殘酷。
各大宗門的帶隊之人依次入座,沈慕玄本想過去看看太華仙宗的帶隊人是誰,能不能憑關係蹭個位置,誰料看見了他那一臉哀怨的陸師侄。
沈慕玄看著空出的座位很是驚訝,“本宗的那位長老還沒到嗎,怎麼就你一個人?”
陸長風幽幽盯著他,“天璣師叔,本宗的帶隊長老,不就是你嗎?”
沈慕玄,“?”
陸長風用平靜的語氣控訴道:“難道不是您臨走前下了保證,說一定會在仙門盛會前趕來給我們撐腰的?”
沈慕玄,“……”
陸長風忽然笑了起來,擺了擺手,“和您開玩笑的。”
他傳音解釋道:“您也知道這次所有正道宗門聯合起來舉辦這次盛會的意義,帶隊之人修為不能太差,也不能太強,七劍劍主這個層次正合適,戰力普遍高於真實修為。”
“師尊是掌門,顧師叔的身體情況不方便出遠門,朱長老長於煉丹一道,戰力……聊勝於無。您不久前才晉升,聲望正高,是眼下最合適的人選。”
沈慕玄萬萬沒想到在這被掌門算計了一把。
他本欲抽劍暴打,讓這兔崽子代師受過。又思及明知道他到了卻沒來打擾,自己一個人默默和一群老油條打交道,又在腦子裡把劍推回了劍鞘。
入座後,他左右一看。
左邊的老橘子笑得和朵花一樣,“許久未見道君,道君風采更勝往昔啊哈哈哈哈……”
右邊散發著精光的三角眼裡寫滿了小心思,“聽說道君前不久破了渡劫境,不愧是五百年前瀾天界公認的絕世天驕,恭喜恭喜啊。本宗有一名天火靈根的劍修弟子,測靈根時光柱直接竄到了最頂上,您……”
“……”
還是好想打人。
陸長風很有眼色地往座位後麵一站,端茶遞水,絕不吭聲。
秦珣來的太晚,沒說兩句話就整頓衣裝、和季長安一道往出竅期的比試場地去了。
他真化神、假出竅的修為擺在那裡,上來誰都是砍瓜切菜,還得根據對手實力控製著靈氣輸出,生怕一不小心表現過頭。饒是如此,在一眾真出竅裡,也實在格外顯眼,輕輕鬆鬆奪下了一個決賽名額。
用隔壁修士一半的時間完成了屠榜,秦珣才湊到師父身邊,就聽了一耳朵四麵立體環繞的花式吹捧。
噫,有億點點羞恥。
大徒兒乖乖被師父揉了一把腦袋,紅著耳朵站到座椅後另一側去了。
“聽說此次道君的二位高徒都上場了,那小徒兒隻有金丹修為卻連連跨境獲勝,比起長徒亦是分毫不差啊!”
沈慕玄禮貌笑了笑,那奉承之人卻來了勁頭,眼珠一轉往遠處一指,驚呼道:“天呐,您那弟子竟然以金丹中期的修為對上了元嬰中期的修士,這可是足足跨了三小階啊!即使不敵,這勇氣也值得稱道啊!”
是的,金丹中期,這便宜主角被季師侄一通操作猛如虎,養好傷之後竟然原地頓悟了。
主角光環,恐怖如斯。
沈慕玄禮貌投過去一個眼神,絲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這樣一幕:
前期,元嬰修士按著徐容打;
中期,元嬰修士按著徐容打;
後期,元嬰修士按著徐容打;
最後,元嬰修士要完成致命一擊時,被徐容絕地翻盤,成功反殺。
隨口胡說的奉承之人眼珠都快被驚掉了,沈慕玄繼續禮貌一笑,“小徒年輕氣盛,見笑了。”
被見笑的、年輕氣盛的小徒一路複刻了他師兄的獲勝之路,完成了數不清地絕地翻盤後,披著滿身的傷口血痕,順著他師兄走過的路,同樣一步步地靠近師尊。
身上的傷口細細密密的疼,他卻毫無所覺,或者說完全不在乎。
他滿腦子都在想,等我走到師尊麵前,我一定要仰起頭對著他笑,然後讓他摸著我的頭誇獎我。
他踩著滿地血痕,一步步走到了師尊麵前,臉上的笑容剛剛揚起,就凝固了。
雪衣道君揉亂了弟子的黑發,“已經很完美了,不需要這樣逼迫自己。你永遠都是為師最為之驕傲的弟子。”
已經是青年模樣的人臉頰一紅,偏頭讓頭頂的手滑落在肩上,小聲道:“師父,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彆總是這樣子。”
他期待的那隻柔軟的手,落在了另一個人的頭頂;
他期待的所有溫和鼓勵的誇獎,都冠上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他付出了這麼多的努力所爭取的東西,都被最在乎的人親手捧著送到了另一個人!甚至那個人還不懂得珍惜!
徐容的眼珠一點點染上了猩紅。
憑什麼呢?就因為他比我早出生了幾十年嗎?就因為他是你親手撿回去的孩子嗎?
如果是修為的差距,我可以拚命去追趕;如果是性格的不討喜,我可以學著怎麼讓你高興;可如果是無法彌補的時間……
他低下頭,血汙遍布的臉上,浮現出一個神經質的笑。他看著光滑地麵上倒影出的那雙充滿惡意的眼睛,一點都不覺得可怕,嘴角咧開的更大了。
——那就讓他去死吧。
即將現世的天玄密藏,合道期隕落後留下的地方,一個多麼適合殺人滅跡的地方。
等他死了,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不論你傷心或愉悅。終有一天時間會衝刷掉他在你心中的地位,而我會取代他,在長久的陪伴中成為你最疼愛的弟子。
他瘋癲的大腦中閃過了一個人影,咬著手指自顧自念叨起來,“幫手。對,我還需要一個幫手。”
說著說著,他又笑了,眸中惡意不加掩飾流淌而出,“讓我看一看,太華仙宗地天才裡,最厭惡封嵐的弟子,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