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 92 章(1 / 2)

秘境崩毀之時, 各宗門的話事人還在秘境入口處苦苦等待。驟然浮現又迅速炸開的漩渦巨門驚得眾人提心吊膽,直到陸續收到弟子傳信才略微放鬆了些。

“咦?”天台佛宗的羅漢看了看傳信,麵上露出幾分猶疑, 卻向殷琅道,“道君莫要急著走, 佛子傳信言道有極為重要之事, 需要當麵相告。他身上帶有穿梭空間之物, 想必很快便能返回此處。”

“佛子也如此說?”卿夜閣的女長老略有些驚奇, “本宗的弟子宋行也是這般意思。”

再看其它, 在場大多宗門的話事人竟然都收到了自家弟子差不多的消息。

殷琅微笑著應下,姿態如往常一般從容不迫, 掌心卻攥緊了憑空裂開的傳信道具。

道具被單方麵破壞了。阿珣想要通過這個行為,向他傳遞什麼信息?

危險?

不, 如果是危險,他絕不會銷聲匿跡, 而是第一時間擋在他麵前。

這樣的反應, 倒像是……害怕拖累他。

禪心很快到了,卻不是一個人。各大宗門中主心骨的弟子都搭著他的順風車過來,一落地就紛紛跑到了自家宗門長輩身邊。

緊跟在他身後的徐容也好似離弦之箭衝進了沈慕玄懷中,頭深深埋在他腰腹,雙臂緊緊環住他的腰, 整個人都在輕微顫抖著:“師尊!封師兄、封師兄他被魔修害死了啊!”

沈慕玄剛浮現的安撫微笑頓時僵在了臉上。

他放在弟子頭頂的那隻手幅度極小地顫抖著, 順著慣性仍舊向下滑動, 奈何情緒劇烈波動之下力道失去控製, 手背青筋暴突,五指揪著徐容一小撮黑發無意識地用力,險些生生把這一把頭發給揪下來!

還是徐容一聲痛呼喚回了他的神智, 沈慕玄慢慢地眨了下眼,鬆手放開徐容的頭發,轉而在他後脖頸的位置來回輕柔地撫摸著。

他維持著倚坐的姿勢,平靜看向雙手合十、麵目悲憫的禪心:“佛子有什麼想與我說的?”

素來掛在臉上的微笑此刻消失得一乾二淨,雖然他仍舊坐在原地,沒有暴怒、沒有悲痛、沒有露出任何異樣的情緒,可修為有成之人都能感覺到眼前之人就是一座瀕臨爆發的火山,火山口被薄薄一層灰燼覆蓋著,隻等著那一層灰燼被吹開,早就積累到爆發邊緣的熾熱岩漿就會在一瞬間全部噴湧而出,展現出毀滅般的威力,吞沒眼前一切敵人。

禪心心若琉璃,神念通達,對情緒感知更是敏銳。在沈慕玄看過來的同時,他就不受控製地後退半步,威勢與激烈情緒的雙重衝擊讓他當即緊閉雙目、口稱佛號,不住轉動著手中散發微光的佛珠。

佛宗羅漢跨出一步,橫攔在禪心身前。

短短一盞茶功夫,禪心額上就見了微汗,而直麵沈慕玄壓力的羅漢臉龐已經有些發紅了,輕微喘息著,心下暗驚不已。

這威勢豈止是初入渡劫期?怪不得能與如今的第二魔尊這麼些年鬥得旗鼓相當,隻看他現在,說穩在渡劫中期即將衝擊渡劫後期都有大把的人信啊!

樹下的雪衣人移開了目光:“得罪了。”

山嶽般壓力消失的瞬間,禪心胸膛中心臟咚咚跳得飛快,口乾舌燥,終於在一片空白中找回了自己的思維。他罕見的失了態,組織好的語言一絲半毫也回憶不起來,木楞楞地把‘魔修接頭,徐容發覺異樣試探,秦珣承認殺害封嵐’等事原模原樣說了出來,寧慕在一旁查缺補漏。

徐容隻感覺按在自己後脖頸上的手指越收越緊,幾乎快要把他掐死,不得不拚命掙紮著提醒沈慕玄懷中還有個人:“咳咳…師尊莫要太過悲痛,封師兄在天有靈也不會希望看……呃唔——!”

徐容被及時趕到的謝瀾搶救下來,謝瀾一個沒扶住他直接癱軟在地,雙手捂在脖頸上,窒息之感久久不散,仿佛那裡仍有一隻鋼澆鐵鑄的大手。那一瞬間,徐容是真的以為沈慕玄知道了什麼,要當場掐死他了。

一道陰影覆蓋了躺在地上的他,徐容幾乎本能地縮成了一團,驚恐地仰視著麵容被掩蓋在陰影中、向他伸出手來的人:“師……”

沈慕玄一把將他帶了起來,他看著徐容的眼神讓徐容以為他要說些什麼,對方卻隻在他頭上用力地撫摸了兩把,而後輕輕一推,將他推到了謝瀾身邊。

“跟著你謝師兄回去吧。”

謝瀾驚詫:“您不跟我們一起……?”

“不。”

沈慕玄站在陰影中,緩緩拔出了懸掛在腰間的天璣劍。

初升的晨陽躍出群山,撒播下流淌的熔金。徐容一時間竟然分辨不出,那璀璨的金色,究竟是旭日的光輝,還是神劍的鋒芒。

他拔出了劍,然後回頭對他們說:

“你們先走,我要去殺個人。”

直到他離開很久,寧慕恍若大夢初醒:“原來……這就是天璣劍主……”

“是的,這就是天璣劍主。”

熟悉的聲音與口吻,寧慕渾身一震猛地轉過身去,霎時眼淚奪眶而出:“薑師姐!”

白衣白裙的薑明月在樹蔭下微笑地看著她,慢慢張開了雙臂。

寧慕撲進她懷裡,對外冷靜堅毅的形象崩得一乾二淨,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還以為你再也回不來了……”

薑明月溫柔地撫摸著她的發頂,無聲安撫著大喜大悲的女孩。

寧慕抽噎了許久,也沒有不長眼的家夥上去打擾:“師姐,你是怎麼脫身的?我偷聽長輩們談話,說根本找不到你的靈魂波動,我還以為你——”

後麵的話被她自己咽了下去,用力擦掉眼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們不想那些不開心的事了。”

薑明月朝她輕輕眨了下眼:“其實我也記不大清了,大約是‘複生’這等事實在有違天理。隻依稀記得,那是一位很有趣的前輩呢。”

北魔域。

戚崢:“現在……該怎麼辦?”

李洬:“呃……少尊看呢?”

秦珣:“……就……等著?”

三個魔修排排坐在第十八重獄的核心宮殿裡,外麵動靜天翻地覆震耳欲聾,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道這局麵該怎麼搞。

李洬幽幽歎氣:“少尊,您配合尊者演了這麼多年,處理這種事肯定比我們熟練太多了。”

秦珣乾巴巴地推拒,並試圖向李洬丟一口鍋:“不……這種時候我一般都在中州當靈修,右護法見多識廣又臨危不亂,師父將大權托付你手,我同樣非常信任右護法。”

“少尊文武雙全,又自小得尊者親自教導,些許雜事必然手到擒來。”

“右護法縱橫北魔域多年,在第一魔尊的壓迫下左右逢源保我十八重獄基業,右護法才是當之無愧的心腹重臣。”

“少尊少年英才。”

“右護法足智多謀。”

“少尊雄韜武略。”

“右護法能言善辯。”

“……你去。”

“還是你去吧。”

“我覺得這個機會很好,非常鍛煉人,所以還是留給右護法吧。”

“少尊實力不足,這麼好的磨練我怎麼能占據了呢。還是少尊去吧。”

“……”

“……”

誰也丟不出去這個鍋,李洬緩緩將目光轉向了戚崢,戚崢猛地打了個哆嗦,唰地站了起來:“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件要緊事沒辦。”

說完他看也不看二人,拔腿就走。

轟隆隆——

大殿劇烈震顫,雕梁畫棟的碎塊成片落下,殿內三人臉色大變,第一時間魔氣護體就要往外衝。

李洬崩潰:“到底發生什麼了!尊者怎麼就氣到要拆核心大殿了!少尊你倒是說句話啊!”

秦珣欲哭無淚:“我要是知道為什麼,至於不敢出去見師父嗎!”

三人跑得慌不擇路,倒是誰也沒往大殿正門去,全都朝後方的側門逃跑。

轟隆——!

又是一聲巨響,哢嚓聲中,一道歪歪扭扭的裂縫從大殿頂部正中的位置迅速蔓延開,刺眼天光從裂縫中傾瀉,在地麵上打出明晃晃的光斑。

一道狹長黑影攜裹著熾熱的氣息淩空而下,穩準狠地切入了三人前方的黑石地麵,冰涼的火焰燃燒著,卻帶來熾熱的死亡危機。

三人頓時僵立原地,誰也不敢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