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 92 章(2 / 2)

“跑啊。怎麼不跑了。”

背後響起的聲音並非黑白二人最熟悉的那道,雪白的衣角從三人餘光中掠過,腳步落在黑石地麵的聲音極有節奏,一聲一聲,穩穩踩住了他們心跳的鼓點。

沈慕玄停在了三人身前。

許久,李洬小心翼翼地抬起了頭。

燃燒著黑焰的弑神槍仍舊斜斜插進地麵,純黑火焰歡欣地在雪衣道君身後跳躍著,親熱撥弄著他的發鬢衣角。

“尊……”

“怎麼?還在等著你們魔尊天降神兵來救你們?”沈慕玄的聲音冷極了,金色的天機劍被他穩穩握在手中,劍身靈氣流溢,李洬甚至產生了這把劍下一刻就會抬起來剁掉他頭顱的錯覺。

不、不是錯覺!‘沈慕玄’此刻,是實實在在對他們心懷殺意的!

電光火石間李洬意識到了什麼,用力一扯身邊的戚崢,飛速調整了姿態表情,雙手一翻,雙匕已然在握:“想殺我們?天璣道君,我兄弟二人實力確實不如你,卻也還沒淪落到任你宰割的地步!闖入十八重獄,破壞核心大殿,你若是以為尊者閉關我們便是軟柿子好欺,就要做好崩掉兩顆牙的準備!更何況這般動靜,你以為尊者會發現不了麼?還是你覺得隻需一時半刻,便能將我二人斬落劍下嗎!”

狠話放完,戚李二人瞬間身化流光,一左一右殺了上去。

甫一交上手,李洬就知道尊者這次是玩真的了,天璣劍壓下來的劍勢沒有半點留情,完完全全就是渡劫前期接近中期的威壓,他與戚崢聯手正麵硬抗都相當吃力。

他餘光瞥見一道人影從搖搖欲墜的後殿探出半個身子,再看殷琅的暗示,立刻喝道:“少尊快走!沈慕玄是衝著你來的!”

秦珣二話不說越過三人往後殿方向衝去,沈慕玄意欲阻攔,卻被戚崢不要命地擋下,隻能眼睜睜看著秦珣一把撈過了不知道什麼人,飛快消失在他的感應範圍中。

沈慕玄怒火燒得更熾,天璣劍劍勢再變,以一敵二卻硬生生壓的戚李二人不斷後退,攻勢大多轉為守勢,可一旦沈慕玄露出要走的意思,立刻就是一波不要命的爆發強行把他牽製在原地。

沈慕玄聲音冷得幾乎要把人凍住:“李洬,戚崢,你們二人當真以為本君不會殺人嗎?”

不遠處一道濃鬱魔氣騰起,李洬剛放鬆一二,就聽見沈慕玄驀地抬高音量:“謝兄,煩請務必將殷琅阻住,我今日還就非要當著他的麵,斷了他的左膀右臂不可!”

話音一落,這方天地溫度驟降,星星點點白色雪花順著千瘡百孔的大殿裂縫飄飛進來,落在地上卻並未融化,很快就堆積了薄薄一層。

李洬瞳孔驟縮!

“魔氣護體!不要讓這雪花沾身!”他破音的嘶吼與殿外清淡的應聲同時響起,“是謝庭軒!”

天劍宗主,謝庭軒。

瀾天界真正的第一劍修。

李洬小心肝快抖成了羊癲瘋,危機感無限上漲。

連謝庭軒都出馬了,他簡直懷疑今天這陣勢他們要是接不住戲,尊者是真有可能假戲真做弄死他們的!

“核心大殿都被砸了?戚崢李洬直接去了半條命?”嚴偃驚得瞬間坐直。

“慕玄帶著謝庭軒,兩個人聯手打上了十八重獄?”封江城眉毛慢慢擰了起來。

難不成……真的是本尊/我想太多了?

殷琅扶著核心大殿僅剩的幾根柱子,喘息中摻雜著強行壓抑的咳嗽,吐出的鮮血從指縫中不斷溢出。他急促的喘息著,張開掌心,鮮血混著內臟碎塊,連血液都是冰涼的溫度。

他四下掃視了一圈破爛得完全看不出之前恢弘模樣的滿地廢墟,胸中氣血一陣翻湧,又是幾大口鮮血湧出。

沈慕玄……謝庭軒……嗬!倒是我小看仙門修士了。

他強撐著直起身體,森寒目光從天邊幾道隱藏的氣息一掠而過,見他這虛弱模樣才升起了偷襲心思的家夥瞬間又萎縮回去,眼巴巴地目送那道紅衣身影搖搖欲墜卻始終未曾倒地、一路踉蹌著消失在了他們的感應範圍中。

第三重獄。

李洬掙紮著試圖坐起來,每每努力到一半力氣就被抽空,重新摔回療傷泉眼中。他腰腹間有一道幾乎將他砍成兩段的巨大傷口,沈慕玄的劍鋒很快,從外表看隻有細細一道血線,五臟六腑卻都被劍氣割得鮮血淋漓。

可比起身旁一動不動的戚崢,他的傷簡直算不上什麼。戚崢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原本他修為較李洬要更高一些,奈何為了保護李洬被天璣劍在背部左側實打實刺了一劍,隻差一點點就是心臟被穿透、當場死亡的結局。

秦珣進進出出照顧二人,李洬身上疼得直抽冷氣還有心情開玩笑:“這輩子能被少尊這麼‘服侍’上一回,就是真叫我死了也值當了。”

秦珣哼笑一聲:“可彆!我還等著右護法修養過來收拾這一攤亂麻呢!”

李洬想到第十八重獄如今的模樣,不禁呻吟一聲,痛苦地捂著腦袋,恨不得現在真死了算了。

他捂著腰腹傷口哀哀痛叫:“尊者下手未免也太狠了點,我當時真的以為自己要沒命了……少尊,究竟發生了何事,需要付出這麼大代價來演一場戲?”

如果是平時,哪怕對著秦珣,這話李洬九成是不敢問的,但如今腰腹上這道傷口,卻叫他膽子大了不少。

秦珣跳過碎玉之事,苦笑著概括了一下事情首尾:“原本是我不謹慎惹出來的麻煩,倒是叫師父順水推舟把身上的懷疑也洗掉了。”

“不是少尊的錯。”李洬聽完前因後果,歎息一聲,“那人有心要害你,隨意找了個罪名,隻是不巧被他詐準了。隻能說少尊你這運道著實不太好。”

二人閒聊幾句,秦珣往外間來,卻見殷琅坐在軟椅上。

做戲做全,殷琅身上的傷也不算輕,說起話也有氣無力:“封嵐這個身份算是廢了,正好接下來這段時間兩邊動作恐怕都不會少,你留下來和李洬他們一道應對突發情況。”

秦珣擔憂道:“師父,其餘事務還好說,可這碎玉……”

他既然得到了傳承,曲西自然將統共四塊碎玉都交給了他,可徐容醒來發覺懷中碎玉消失,加上傳承人選的結果,必然會聯想到碎玉到了他手中一事。就算徐容腦子壞了不多嘴害他,隻要知道最後的傳承者是誰,以嚴偃那瘋魔般追尋碎玉的架勢,豈會想不到十八重獄手裡至少會有一塊他想要的東西嗎?

殷琅掂了掂掌心四塊流光溢彩的玉石,“不必擔心,禍水東引,如今嚴偃想要的那一塊,已經不在為師手中了。如今十八重獄遭受重創,短時間內不可能對至尊宮造成威脅,他來,我就直接發天道誓言給他看,他發瘋也不會衝著我們。丟點麵子的事而已,能換他們狗咬狗,值當得很。”

殷琅臨走前,秦珣把曲西說的那句話轉告給了他。

原以為師父會震怒,熟料他隻淡淡‘嗯’了一聲,平靜的完全出乎了秦珣的預料。

他極為不解,還以為是太過震驚以至於暫時失去了表情,憂心忡忡地關心了一通,卻被殷琅糊了後腦勺一巴掌:“亂七八糟什麼東西,彆瞎猜,你這個境界還不是能碰這些的時候,為師心裡有數。”

不就是北禹城外九曲萬壑迷陣下,被他連番逼問後天道吐露的世界本質麼。

世界規則並不完整,無法聯通供給頂尖修士們飛升的上層位麵,連飛升的目的地都沒有,自然不可能有人成功飛升。

如此看來,這死的最早的天玄道人曲西反倒是瀾天界幾位合道期中修為最高的一人,已經在一定程度上觸摸到了天道規則。

臨死前將這個秘密捅給他,恐怕是想讓他承個天大人情,實打實地與第五鴻合作,不要私底下折騰小動作。

可惜,他已經先一步從天道本道那裡得知了最真實的世界。

被殷琅不惜代價施展秘法強行逼退,沈慕玄與謝庭軒雙雙負傷,不得不儘快退出北魔域範圍,以防被其餘魔尊抓住機會伏擊。

退出白霧範圍不久,暫時在天劍宗一處駐點停下療傷的二人就感受到了遠處正不斷靠近的熟悉氣息。

沈慕玄第一時間就緊緊皺起了眉,厭惡之情毫不掩飾:“他過來做什麼,謝兄,我們走吧。”

謝庭軒直麵衝擊傷得更重一些,本就白皙的麵容此刻比雪還要蒼白,聞言輕輕搖頭,雖然不明白為何沈慕玄對自己師尊緣何這般反感,還是安撫道:“暫且忍耐一二吧,此地畢竟是北魔域邊緣,有封長老這樣的幫手看護一二,你我也好安心療傷。”

“他……哼!”

看在謝庭軒的麵子上,沈慕玄還是壓下了轉身就走的欲望,二人往駐點前去迎接即將抵達的封江城。

路過庭院時,一名駐點內的天劍宗外門弟子小心翼翼地走上前來,期期艾艾地看著謝庭軒:“見過宗、宗主。見過天璣道君。”

謝庭軒微微頷首,他脾氣還是不錯的,並不像外表那樣不近人情,並不在意與這種明顯懷著仰慕之心的宗門弟子聊上兩句。他隨意問了下【迷障】近些時候的情況,那外門弟子見他答話,頓時臉都激動得發紅,磕磕絆絆地把自己知道的情況都詳儘說了一遍,一直跟到大門外仍舊意猶未儘,不舍得離開。

封江城靠的愈近了,以二人目力,已經能遠遠看到他的身形輪廓。

沈慕玄又低低哼了一聲,眼不見心不煩地移開了視線。

劇變就在這個瞬間。

寒涼清冽的冰雪氣息間,驟然摻雜進了一股濃烈而新鮮的血腥味。沈慕玄麵色大變,甚至來不及轉身就拔劍向後斬落,金色劍芒劈出了漫天雪幕,卻沒有切中□□的阻礙之感。

直到此刻,謝庭軒低低的悶哼聲才遲一步傳到了耳邊。

“何方宵小!”

沈慕玄大怒回身,漫天風雪之中,偷襲之人早已了無蹤跡,隻有謝庭軒捂著心口跌靠在身後石柱上,嘴唇都失了血色,眼眸半合不合,明顯失血過多快要失去意識了。

沈慕玄連忙扶住他傳過去靈力助他療傷,謝庭軒顫顫巍巍地抬起右手阻止了他的行為,側過身褪下右側肩背的衣物,將傷口露給他看。

傷口上熟悉的功法運行路線讓沈慕玄瞬間紅了眼,周身靈氣不受控製地沸騰起來。

於是當封江城終於抵達天劍宗此處駐點,雙腳才落在土地上的瞬間,殺氣騰騰的金色劍芒當頭落下!

“今日我非要與你算算總賬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