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少年禹黎(1 / 2)

寧嬌嬌走下台階,一步一步邁得極穩,努力維持著或許並不存在威儀,目不斜視,想讓自己儘量體麵些。

就在這時,一道跳脫活潑聲音忽然從不遠處傳來——

“寧仙子是要去往何處?”

寧嬌嬌一聽這不正經口氣,便知是又是那不太正經姻緣仙君。

姻緣仙君,顧名思義,就是掌管姻緣神仙,也是人間俗稱月老。

據說他本來容貌極其俊秀風流,饒是在天宮也能排上名號,可後來下凡曆了次劫,不知為何,便開始以白發老人容貌示人。

蒼老容貌和格外年輕跳脫聲音讓不少神仙極其違和,又不敢對這個全天宮資曆最老仙君加以置喙,加上連帝君離淵也不去管他,眾仙隻能極力避免與姻緣仙君接觸。

但這些神仙中,不包括寧嬌嬌。

心中不自覺地鬆了口氣,腳步也變得輕快,寧嬌嬌轉身走向姻緣仙君,彎起眉眼:“姻緣仙君安好。”

“誒呀,和我還客氣什麼!都說了叫我緣邱就好。”一身火紅姻緣仙君擺擺手,看也沒看同樣打算給他行禮北芙,隻對這寧嬌嬌笑嘻嘻道,“怎麼今天突然想通了打算出門逛逛了?”

九重天上,除了離淵外,姻緣仙君緣邱是對寧嬌嬌態度最友善人。

“反正悶著也是沒事,便想來找離淵——帝君,想看看有沒有什麼我能幫得上忙。”

下意識,寧嬌嬌不想讓彆人知道自己狼狽。

緣邱敏銳地捕捉到了寧嬌嬌話語中微微停頓,再看看對麵北芙,哪裡還有什麼想不到。

“他呀,忙得很,畢竟是當了帝君人,事情多得是。我之前有次為了見他,足足在外麵等了三天三夜才讓他想起我這號人來。”

一邊說著,緣邱還抓了抓自己下巴上白胡子,頗有一副過來者派頭。

寧嬌嬌知道這是緣邱在寬慰她,心中感激,對著麵前一副老態姻緣仙君笑了笑。

“緣邱小仙若是有事,就先去忙吧。”

緣邱最討厭彆人說自己老,哪怕他變出了一幅老人家模樣,仍是要旁人稱他為“小仙”。

“嘛,我來這兒也不是為了什麼急事。”

緣邱果然開心起來,他收齊深沉模樣,笑眯眯地看著麵前小花仙,索性調轉腳步,走在了她身側。

“我們嬌嬌難得從住處出來一次,不想多逛逛?”

寧嬌嬌猶豫了一下,不自覺地放緩了腳步。

她出身浮烏山林,生長在九清長河,最是自由愛鬨天性,往日裡悶在宮中,也不過是努力想要像那些高高在上女仙們靠攏。

可就在剛才,就在與北芙短短幾秒對話中,往日裡虛假幻夢忽然被人毫不留情戳破,龜縮在象牙塔中寧嬌嬌忽然了悟。

活潑是粗魯,文靜是怯懦,天真是愚蠢……無論自己做什麼,她們都覺得是錯。

並非自己做錯了,而是在她們眼中,自己存在就是個荒誕謬誤。

“我想逛逛。”

一直沉默小花仙忽然在正殿宮外停下腳步,側首看向了身旁緣邱。

“緣邱小仙,你知不知道這九重天上可有什麼種著花地方?”

“那可多了去了——不如你先說說,想看什麼花?”

常花。

寧嬌嬌第一反應就是這個,畢竟是自己本體,天然便帶著一股親近之意,可她張了張口,終究沒吐出一個字。

常花之所以叫“常花”,就是因為它太過常見,雖然花莖脆弱,極容易因各種原因而死亡,同時又擁有極其強大生命力。也許在它死時,一陣風吹過、幾滴雨落下、亦或是身旁孩童順手拾起它扔到了彆地方——常花都能再次煥發生機。

原本寧嬌嬌愛極了這樣常花,也發自內心為這樣特性驕傲。

但它太常見了、也太平庸了,在九重天上如此多奇珍花卉中格格不入……亦如寧嬌嬌自己一樣。

“不用特意看什麼花。”寧嬌嬌答,“隨意些,隨意什麼花都可以——哪怕不是花,隻要風景好看——我就想去些沒去過地方。”

“害,那還不容易,我知道一個好地方,你保準喜歡!”

緣邱眼睛一亮,合掌大笑,興衝衝地拉住寧嬌嬌上了他那被裝飾花裡胡哨仙舟。

分明神仙都可以縮地成寸,或是直接乘雲飛行,偏偏緣邱就是要與眾不同,他仙舟又大又華麗,完全不似彆仙人那樣清高素雅,一路上招搖過市,惹眼極了。

不多時,寧嬌嬌落在了一片星空之下。

與天宮巍峨莊重不同,這裡環境清幽,寧嬌嬌抬頭望天,隻覺得天色分外一片霧藍,裡頭像是有涓涓細流,時不時泛著波光。

不像是天空,倒像是一條河流。

緣邱話證實了她猜測:“小花仙,你頭頂上,就是劃分了天外天和九重天月落河。”

寧嬌嬌瞪大雙眼,口中不自覺地發出了一聲驚呼,有趕緊壓低了聲音:“——這就是月落河?!”

彆說九重天上了,就連她當初在凡間,亦曾聽說過月落河大名。

有老樹精說,清河一滴水,可抵他們這些精怪千年修行,還有虎妖說,若是有幸能從清河中撈出一件寶物——哪怕是一枚石子,也是比得過凡人千軍萬馬神器。

連狐狸阿姐,也曾對寧嬌嬌感歎過月落河浩渺神秘。

“月落河啊,不僅有很多珍寶,還是天上最尊貴帝君本源呢。”那時狐狸阿姐抱著那時小小寧嬌嬌,“傳說中月落河遍地珍寶,同樣,也十分危險,聽說啊,隻有帝君進入其中,才能免除一切傷害。”

寧嬌嬌抬起頭,頭頂上月落河仍是那般深邃,像是蒙上了一層霧,讓人看不真切。

河麵泛著波光,一絲一絲漾在了寧嬌嬌周身,偶爾有幾縷劃過了她臉頰,淺淡如冰,偏又帶著月色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