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為何忽然叫我帝君(1 / 2)

離淵並非是完全忘記了與寧嬌嬌約定。

隻是相對於這些不值一提約定,眼下他有更重要事情要做。

“……況草木精怪皆為天地之純淨物,若能得之一二……以此來看,小仙倒是覺得陛下可以嘗試招魂。”

“招魂?”離淵頓了頓,忽然抬眸看去,“如何招魂。”

不知怎麼,下麵人都覺得這句話含著徹骨寒意。

眾所周知,所謂“招魂”,都是需要一個合適容器。

離淵語氣淡淡,平靜無波,然而底下提出這個建議仙官奉存呼吸一窒,隻覺得來自上位者威壓,鋪天蓋地朝自己襲來。

仙官奉存渾身顫栗,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他本想接著說帝君身邊那個小花仙就很合適,既沒有太強大神魂會在招魂後出現排斥反應,同時又是世間草木自然所修成身體,集有天地靈氣,最是適合用以溫養魂魄。

奉存本以為帝君也是這麼想。

然而現在看來,似乎不是。

畢竟是萬年來最年輕帝君,想起高台上這位為了得到帝君之位而做下事情,想起那些驟然逝去幽魂,想起至今還被他囚禁在東荒之外辟地上那個……提出這個建議奉存越想越怕,控製不住渾身抖個不停。

凡人皆以為九重天上仙人無悲無喜、無憂無懼,殊不知如他們這般見過太多仙人,反倒越是惶恐謹慎。

擁有太多,一旦失去,一旦跌落,一旦從高高在上仙人變成往日裡正眼都不曾瞧一下螻蟻——

那該是多麼令人恐懼事情。

奉存越想越多,他禁不住跪在地上,低下頭,將自己惶恐不安神情埋在身體陰影中。

離淵斂眸,沒有流露出絲毫情緒,仍是無悲無喜模樣。

他站在高位,俯視眾人,方才將他們臉上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殿內氣氛一時間降到最低點,一片寂靜之中,來人腳步就顯得分外清晰。

“謔,都這麼嚴肅做什麼”司管丹藥鴏常走進殿內,臉上仍是那副嬉皮笑臉樣子,“來來來,帝君大人,你要丹藥煉成了!還不來謝謝我?”

他一進來,底下仙官都鬆了口氣,尤其是之前提出要移魂那位,看向鴏常時更是滿目感激。

原來是鴏常仙人出關了!

這位可是與帝君大人關係匪淺,有他出麵,自己想必不會有事了!

果然,離淵沒有再多說什麼,他收斂威壓,淡淡掃了下麵一眼。

“退下吧。”

眾仙長舒了口氣,齊齊告退,鴏常見此忍不住笑得更歡。

“你怎麼把他們嚇成這樣?”鴏常將丹藥交給仙侍們,癱在一旁鳳尾軟玉椅上,沒個正型。

他們兩個交情非比尋常,比尋常人親近許多。饒是鴏常再不正經,離淵也不去管他,兀自垂下眸子翻閱案幾上文書呈報。

鴏常半點沒把自己當外人,動作極其自然地抿了口桌上茶,眉梢一揚,而後笑得花枝亂顫,直把一旁小仙侍笑得紅了臉。

離淵卻看也不看他,仍在上首批閱。

“離淵。”鴏常笑完後,抬眸看向了離淵,“不就是提議讓那小花仙作為招魂本體嗎?怎麼?你這麼生氣?”

這個計劃奉存曾與他商議過,當時鴏常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讓他呈報給帝君定奪。

離淵依舊端坐在上首,頭也不抬。

“並未。”

也不知是在說奉存並未提起讓小花仙作為招魂本體,還是說自己並未生氣。

鴏常把玩著手中白玉杯,頭頂一小縷發絲隨著他動作一翹一翹,打量了離淵半後,陡然輕笑。

“奉存計劃曾與我提起過,確實不錯。”鴏常意有所指,“更何況你我皆知,虞央有一魄在她身上,簡直是上蒼送來溫養魂魄絕佳容器。”

“不會有比她更合適人了,你要——”

剩下話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被離淵望來那一眼所迫,硬生生卡在喉嚨。

漆黑瞳孔猶如覆蓋著冰雪,在斂去了一切笑意之後,如同冬日裡凍結北海,所有喧囂都被壓抑其中,然而光是表麵寒冰就足以令人生畏。

僅僅一息之間,便收斂起來,但鴏常知道,這是警告。

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

鴏常恍神了一瞬,反應過來後又有些想笑。

多久了。

多久沒見過這樣情緒外露離淵了。

上首離淵聽他大笑,放下筆,語氣很淡,“不要用這些手段。”

說這話時,離淵神情溫和,臉上仍帶著若有似無笑意,隻可惜並不直達眼底。

鴏常早就習慣了這樣離淵,或者說,這樣離淵才是他在上千年中熟悉、高高在上帝君。

隻是,此刻離淵話中含義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這些手段’?”鴏常頗有些難以置信,“什麼叫‘這些手段’?離淵你——”你這個天生黑心肝家夥和我說這些?!

更何況為了達到最終目,過程中偶有些犧牲屬實再正常不過了。

離淵斂眸:“過了。”

他繼續看向案幾,仿佛隻是隨口一答。

鴏常靜默了一瞬,看向了離淵,張了張口,卻有什麼都沒說。

大概離淵自己都不記得,他有多久沒用過剛才那樣眼神了。

太久了,就如同九重天上長樂長生樹一樣,在帝君之位上呆越久,喜怒哀樂便越發顯得不那麼重要,好似這些不屬於神仙情緒,完全可以被剝奪。

普天之上,誰不知道現任帝君離淵是一個可以弑殺親父、囚禁手足冷血之人?

鴏常想了想,覺得這樣也很好。若是離淵想開了,願意放下那些混亂不堪過往,哪怕選擇是一個平平無奇小花仙陪伴也不錯。

作為他朋友,鴏常也能放心些。

不過是費心思再弄些丹藥,去延長那個小花仙壽數罷了。

不過……

“帝君大人。”鴏常看向離淵,嘴角揚起一抹古怪笑,“您這是,動了真情?”

樁樁件件,若非是真情真意,實在很難解釋。

離淵本是垂眸看著案桌上文書,聽見這話時,反倒擴大了唇邊笑意,抬眸看向了吊兒郎當坐在那兒鴏常。

“幾年不見,你可真是越來越荒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