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孫家(1 / 2)

郝四道回去的一路上,嘴角怎麼也壓不平,他沒想到淼淼對他不是一點意思都沒有的。

他跟被天上的餡餅砸中似的。

他現在就像養了隻嬌弱的兔子,成天見地想給它扒拉點好東西,總想揉揉抱抱它、給它準備最舒適的窩、甜得冒汁水的嫩草。

他把媳婦送到村口,“淼淼,在這等我一會。”

他走到孫二家呼喚了一聲,嗓門洪亮地道:“二叔,給我捉兩隻母雞!”

媳婦家正是困難時,恐怕提供不了好東西給她養病。孫家老太很摳門,把嶽父嶽母的錢都扒光了。以前有肉湯喝一滴都不會分給孫淼淼,更不提現在撕破臉皮,更不會接濟孫淼淼。郝四道想怎麼著也不能餓著自家媳婦。

孫二叔從屋子探頭出來,熱情地應好,他麻溜地從雞籠子裡捉了兩隻雞出來給郝四道挑。

郝四道爽快地說:“輝輝討媳婦不是還缺架縫紉機嗎,改天我幫叔把票弄來。”

孫二叔這麼一聽,又從雞籠子裡多捉了兩隻雞。縫紉機一票難求,單單兩隻雞當然不夠,城裡的工人要搞張縫紉機票都要排很久的隊,何況沒有門路的鄉下人?有了縫紉機他兒子結婚可以更體麵風光。

人這輩子就結那麼一次婚,當然是越風光越好。

郝四道遞上了一張大團結,孫二叔笑得更是合不攏嘴,“四道啊,你在外麵發了呀!以後有什麼好處多記著叔。叔養了好多雞,你想吃儘管來找我。”

孫二叔今年偷偷地養了二十隻雞,得了郝四道很多幫助。農村人每年發的口糧都有定量,沒有多餘的糧食喂雞,孫二叔喂雞的米糠都是托郝四道幫帶的。

郝四道雙手拎著四隻肥碩的老母雞,臉上綻開的笑容比陽光還要耀眼,烏黑的眼眸帶著一股子生氣勃勃的勁,滿臉的喜氣。

孫淼淼看著他捉來的雞,很是佩服。他手裡提著的母雞羽毛光滑油亮,爪子粗糙肥厚,一看就是農戶留著下蛋的雞。

眼下正是農村青黃不接的時候,家家養的雞都有定數,一家隻養兩三隻雞,多了會被人舉報。肉雞要留到過年吃,母雞更是珍貴,雞蛋能拿去供銷社換生活的必需品,叫“以蛋易物”,所以母雞俗稱“雞屁.股銀行”。

以前她隻顧著念書從不留心這些事,現在卻知道郝四道這樣左右逢源,又能保全自己很不容易。政策沒開放之前,村裡人知道他投機倒把,卻捉不住他的小辮子,現在政策變了,他估計更如魚得水。

郝四道見孫淼淼直勾勾地看著那幾隻雞,仿佛一隻小饞貓,不由地調侃道:“這些雞都留給淼淼吃,養好身體明年咱們生個大胖小子。”

孫淼淼渾身浮起一層熱氣,半晌才局促地說:“誰要給你生孩子?”

郝四道挑起濃密的劍眉,悶悶地笑著說:“我說錯了,淼淼是要念書出人頭地的人。你放心去念書,以後我有個大學生媳婦,說出去麵上多有光。”

他把四隻雞放在車前的那道杠上,腳下的輪子踩得生風,進了下杏村後很快把孫淼淼送回了家。

……

老孫家。

孫達是孫淼淼的祖父,萬紅英是祖母。他們共有四子一女,大兒子在縣裡紮下了根吃上了國家糧,二兒子孫友善是孫淼淼的父親,三兒子在鄉下務農,小兒子剛結婚不久,小女兒孫秋丫是收養的。

春天的時候,孫秋丫被首都來的親生父母認領回去了。前段時間發電報告訴老兩口她考上了大學,準備回村裡探望他們,這幾天孫家人都在忙著準備喜酒迎接他們。

這時正好碰到趙巧蓮來老孫家討錢給閨女治病,萬紅英沒空,打發了老四媳婦去應付。

老四媳婦說沒錢,剛想關上門。

趙巧蓮著急地阻止她關門的動作,說:“昨天淼淼落水了,險些命就沒了。擱在平時我絕不問媽要錢,但救命的錢是一回事嗎?她好歹是老孫家的親孫女,沒錢我就借,借錢應急也不行?”

現在他們吃喝靠的是女婿那筆彩禮錢,女兒現在還沒嫁出去,如果連生病都要伸手問他要錢,她不知道應該把臉往哪擱。

年初分家的時候,他們隻要了老孫家的兩間老破屋子住,彆的一根毛都沒帶走。去年他們的糧食和分紅還全被萬紅英扣下了,要是沒有郝四道他們連西北風都喝不上。

分家不分賬,以後淼淼爸掙的錢還要孝敬給萬紅英,困難時候老孫家不出點錢,他們吃的苦算什麼?

老四媳婦不耐煩地說:“沒有就是沒有,你找彆人借錢去!”

她哪裡有空跟窮嫂子浪費時間?老四媳婦關上了門。

今天老孫家上下一片熱鬨,因為孫達夫妻倆打算給自己的老來女擺十桌大學酒。

昨天萬紅英收到消息,孫秋丫跟親媽已經來到了和縣招待所。為了做好這頓大學酒,一大清早孫家上下忙得風風火火,每個人走路像是能飛起。

“砰”的一聲門被關上了,趙巧蓮碰了一鼻子的灰。她盯著老孫家熱鬨忙碌的柴房,眼裡充滿了疑惑。

老孫家在做什麼,不年不節的,一大清早廚房那麼熱鬨?

趙巧蓮轉身恰好碰到了村裡的屠戶給老孫家送五花肉,兩個嫂子手腳利索地送來燙好的碗筷,一臉喜氣。趙巧蓮問:“你們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