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2 / 2)

她這話剛落,屋中便跟著一靜…

李嬤嬤眼看著林老夫人驟然沉下的臉色忙屈膝跪了下來:“是老奴多嘴了。”

林老夫人垂著眉眼看著伏跪在地上的李嬤嬤,卻又像是在透過她想著什麼事,屋中除了李嬤嬤的求饒聲,唯有那晚風打過珠簾傳來的聲音…卻是過了許久,林老夫人才看著那晦暗不明的燈火淡淡發了話:“起來吧。”

她旁話雖然未說什麼,可是麵上的神色卻早已不見先前的喜意。

宴會定在九月下旬。

林氏近些日子一直在操持著這些,這其中自然有為令章好生恭賀一番的意思,卻也有讓彆人看看她林氏如今還安安穩穩得站著…即便沒了那中饋,可那個小賤蹄子也奈何不得她。

她近來忙於這樁宴會就連給林老夫人請安的功夫也沒有,自然也就未曾察覺到她的異常。

等到了宴會這日——

林氏去請林老夫人的時候才察覺到了這份異常。

“你說什麼?母親她…”林氏緊擰著眉心看著眼前的玉竹,卻是又過了一瞬才開口說道:“可著人去請大夫了?我去瞧瞧母親。”

玉竹聞言便柔聲回道:“回側妃的話,老夫人隻是昨兒夜裡未曾睡好,等今兒個好生歇息一回便沒事了…”她說得極為得體,就連麵上的笑也沒有絲毫的變化,隻是身子卻是未動半分,另又跟著一句:“這會老夫人已經睡下,側妃若要請安不如晚些時候再來?”

林氏袖下的手緊緊攥著帕子,她心中自然是有幾分疑惑的…

林老夫人素來講究養生,從未有睡不好的時候,怎得偏偏今兒個日子就傳出“未曾睡好,需好生歇息”了?她先前來時心情高揚,隻等著今兒個那圈貴婦人一來便能知曉她仍舊和以往一樣沒什麼不同。

可若是缺了林老夫人,沒了她在身後撐著,這效果卻是要大減幾分了。

她想到這握著帕子的手便又收緊了幾分,哪有這樣巧的事?莫不是又是那個小賤蹄子生出來的事?

可眼前的人都這樣說了,她自然不能再進去探一回究竟…因此林氏即便心中再是不願卻還是朝著那道布簾打了個禮,而後是與玉竹說道:“既如此你便好生在母親跟前伺候著,等母親醒了,我再過來。”

“是。”

此時已是日頭高升之際,宴請的客人也來的差不多了。

信王府中丫鬟、小廝行來走往,或是引客、或是端茶端帕,一片忙碌景象…不過這番熱鬨卻未曾傳到錦瑟齋中,這兒仍舊與往日一樣,就連底下的丫鬟也依舊甚是閒適得做著手頭上的事。

霍令儀便陪著許氏在後院慢慢散著步,母女兩人時不時說上幾句趣話,倒也是一副溫馨之景。

等轉上兩圈,許氏便握著霍令儀的手柔聲說道:“如今時辰差不多了,你也不必在這陪著我了…”她這話說完便又伸手笑撫著霍令儀的臉,繼續說道:“如今你才是這信王府的主子,於情於理都該出去看看。”

霍令儀聞言倒也未說什麼,她今兒個的確是有這番打算的,因此等把許氏送回屋子,她便由杜若扶著朝花廳走去…去的路上,杜若便低聲說道:“先前側妃去了趟昆侖齋,不過沒能見到老夫人。”

“林氏一世聰明,卻是怎麼也想不到…”

霍令儀的步子邁得很慢,她眼看著那片濃濃秋意,跟著是一句:“祖母雖然縱她,也由著她把那一雙兒女按著嫡出的教養,可這嫡庶嫡庶哪裡又是如此簡單的?祖母心中啊,對於這庶出其實最是耿耿於懷了。”

當初祖父寵信妾氏,連帶著對那個妾氏所出的兒子也頗為疼愛。

若不是父王後頭自尋門路得了出息,這霍家隻怕如今就該由她那位庶出的二叔做主了。

霍令儀這話說完便也未再往下繼續,花廳就在不遠處,遠遠便能瞧見霍令德一身華服、滿麵笑容,這會正在引導著幾個貴女參觀園子,交頭接耳得時不時還能傳出一片鶯鶯笑語聲。

她眼瞧著這幅畫麵還是忍不住彎了彎唇角,倒還真是把自己當主人了。

杜若見她點了頭便朝裡頭喊了一聲:“扶風郡主到——”

這聲清脆而又響亮,倒是把先前熱鬨的花廳惹得一靜,一眾貴女皆停了聲止了步朝外頭看來…便見霍令儀著一身素白色折枝牡丹豎領長襖,拖曳著一條雀離籠飄帶款步朝裡走來,走動之間,隱隱可見那長袍底下的柳黃色裙擺還用銀線勾了幾朵如意紋。

清冷而又貴氣,通透而又凜冽,這便是眾人對於霍令儀的印象。

可她們終歸也不敢一直這樣看著,這花廳之中,身份最高得便是霍令儀…因此即便她們心中再是不願意,卻還是得福下身子朝人打上一禮,口中一並還得帶著尊稱:“給扶風郡主請安。”

霍令儀眼看著她們,卻是等走近了才開口說道:“都起來吧。”

她的聲音倒與往日不同,婉婉轉轉得平添這幾分柔和,待眾人皆起身,霍令儀才又開口一句:“先前我在忙庶務倒是未曾來得及接待你們,隻好讓我三妹先幫忙招待著,你們可千萬莫見怪。”

眾人見慣了往日那個眼高於頂的霍令儀,如今眼瞧著她這般客氣一時也有些未曾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才又齊齊說了一聲“郡主客氣了…”

霍令儀見此也就不再多說,隻笑引著眾人繼續往前走去,一麵是與眾人說起這院中的布景,另有一些典故之類…眾人原本隻是礙著身份陪人走著,到了後頭卻也忍不住被她所說的給吸引,還有人時不時問上一句,場麵卻是比先前還要活絡幾分。

而這其中自然也有不高興的…

霍令德眼看著那走在最前麵的霍令儀,袖下握著帕子的手還是忍不住攥緊了幾分,她麵上顯露出幾分難堪,心下自然也有滔天的怒火…霍令儀!又是霍令儀!她就是存心來與她過不去的!

往日家中哪回宴會不是她和母親接待?哪回霍令儀出現過了?

偏偏這回…

霍令德緊咬著紅唇看著霍令儀,清雅的麵上是一片黑沉之色,若不是橫波扶著她的胳膊低聲說道:“三姑娘,這兒還有人看著呢…”隻怕她就該不管不顧走上前去和霍令儀去鬨上一通。

可她終究不是霍令儀…

霍令儀生來就可以肆意就可以張揚,可她卻不行。

母親自幼教她柔順教她乖巧,她越乖巧,眾人便越發會覺得霍令儀張揚傲慢…可是,她明明已經足夠乖巧足夠柔順了,為什麼眾人看到得永遠還是霍令儀?

等到宴會結束,已是日暮四斜的時候了。

霍令儀忙碌了大半日剛想回去歇息,卻有一個丫鬟走了過來遞給她一張紙條。

她擰著眉心打開瞧了一回,字跡熟悉正是柳予安所書,卻是他要見她…她並不想去,即便已隔了一個歲月,可她每每見到柳予安卻還是恨不得飲他血。

那個男人總是會讓她想起那一場悲慘的歲月。

杜若看著她擰著眉心,還是輕輕喊了人一聲:“郡主?”

霍令儀未曾應聲,卻是過了許久才開口問道:“你說,我該去見他嗎?”

這個“他”即便霍令儀未曾明說,杜若卻也知曉,她跟著郡主這麼多年自然也識得柳世子的筆跡…若按著往先,她自然不會猶豫。可如今,或許是因為郡主這幾個月來對柳世子的態度,杜若的心中竟也有了幾分躊躇。

她不知道郡主是怎麼了?這幾個月來的郡主有時候陌生得仿佛成了另一個人,可若真要細細說道卻又說不上來。

杜若思及此,便把那一份思緒放在心中又想上一回,才開口說道:“郡主想去見柳世子嗎?”

“一個該字,一個想字…”

霍令儀的唇邊溢出一道若有若無的笑,她仍舊仰頭看著那片日暮,而後才開口一句:“其實在我問出的時候心中大概便已有了答案,不過…還是去一遭吧。”有些話,不如早些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