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7 章(2 / 2)

霍令儀的聲調仿佛還帶著幾分不可置信,卻是極輕的。

而後…

霍令儀把撐在李懷瑾胳膊上的手往上抬,卻是握住了霍安北的手腕,待察覺到那股子溫熱,她原先蘊在眼中的淚意卻是再也抑製不住滾落下來。淚水滑過臉頰,而她緊緊握著他的手腕,卻是又喚了人一聲:“父王。”

她這連著兩聲輕喚,聲調纏綿而婉轉,卻是讓屋中兩個男人都心生動容。

霍安北的手仍舊覆在她的頭頂,聞言他是輕輕“嗯”了一聲,他此時的眼眶也微微紅著,就連往日溫雋的麵容此時也因為心下的那股情緒而緊繃著…戰場廝殺這麼多年,所受過的傷不計其數,就連那最難熬的四年,他都不曾落下一滴眼淚。

可此時,看著眼前的長女,看著這個記憶中最為驕傲的長女…

他卻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外間冷風壓過窗欞,而這一室之內,父女兩人皆眼眶微紅立在這燭火之下,誰也不曾說話,到後頭還是李懷瑾先開了口:“有什麼話,坐下再說吧。”

霍安北聽得這話倒是也未說什麼,他收回覆在霍令儀頭頂的手,卻是又看了一眼她那高高隆起的小腹,如今長女可是雙身子的人,的確不適合久站…他想到這,心下不免又化開幾分歎息。

當初他離開燕京的時候,眼前這個小丫頭還未曾及笈,哪裡想到如今再次相見,她竟然是快要做娘的人了。

他曾經想象過無數回她出嫁時的場景。

他霍安北的女兒,倘若出嫁必定是要讓全城皆知的,可惜的是…真到了那一天,他竟然未能參加。

霍安北想到這心下是又化開了幾分難言的悵然。

等到三人皆坐下——

霍令儀接過李懷瑾遞來的溫水用了一口,她此時心緒已好了許多,雖然一雙桃花目仍舊看著坐在對麵的霍安北,倒也不至於再像先前那般失態。等把茶盞穩穩握於手中,她才開了口:“父王,您…”

她心中其實有許多話想問霍安北,例如霍安北那四年究竟經曆了什麼,當年他究竟是怎麼回事,如今他又是如何回來的?

可或許是想問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她這一時之間竟也不知道該問些什麼才好…

霍安北看著她這幅模樣倒是笑了一回,他握過一側的茶盞,茶是早些送來的,過了這麼久的時間也早就涼了,可他卻還是麵不改色用了下去…等茶水潤了喉嚨,他是看著霍令儀溫聲說道:“傻晏晏,你想知道的,父王都會與你說。”

他這話說完仍舊握著那杯茶盞,一雙沾了歲月的溫潤眼眸無波無瀾得看著霍令儀輕輕說道:“當年我呈天子之意收下了那塊天子虎符,隻是未曾想到此事竟然會被東宮那位所知曉,那時我在邊陲連著作戰三天三夜,好不容易逼退了敵兵卻未曾想到落入了自己人的圈套。”

“周承宇遣親信把我囚於一處,想要讓我交出那塊虎符…”

許是有風從外頭漏進,打得屋中燭火搖曳,霍安北看著那晦暗不明的燭火,聲卻未停:“後來他們苦搜無果便把我扔下懸崖,而後又假借敵兵之名讓我死於戰場之上,讓這世上的人皆以為我是死於戰火之中。”

他說這些事的時候,聲音一直都是很平靜的,就連語氣也沒有什麼起伏,可霍令儀端握茶盞的手卻還是忍不住用了幾分力。

縱然她未曾親身經曆,可也能從父王的這隻言片語中想象出當時的狀況…周承宇本就是陰狠之人,他既然遣人把父王囚住,必定是用儘了手段。

還有那個懸崖…

她前世因為不信父王會這樣死去,索性便待在邊陲探尋情況,那個懸崖,她也曾遣人去探尋過…隻是那個地方實在是太高了,懸崖陡峭,深不見底,根本沒有人可以下得去。

霍令儀想到這,握著茶盞的手竟忍不住輕微顫抖起來。

李懷瑾就坐在她的身邊自然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他什麼也不曾說,隻是握過她手中的茶盞置於那茶案上,而後便握著她的手輕輕拍著。

手背上傳來的溫熱讓她回過神來——

霍令儀擰頭朝李懷瑾看去,她看著他麵上那副令人心靜的神色便又深深吸了一口氣,待緩過那股子勁道,她才又看著霍安北問道:“那個懸崖深不見底,父王您…”她說到這卻未再繼續,隻是朝人看去,縱然是一個清醒的人摔落懸崖隻怕也得粉身碎骨,更何況是當時已受了重傷的父王。

這四年…

父王他,究竟經曆了什麼?

霍安北聽得這一字一句卻是又輕輕笑了回,他的眉目仍舊是溫和的,等把手中的茶盞置於案上,他便雙手交握看著人繼續說道:“或許是我命不該絕吧…”他這話說完便把這四年間的事簡略得與人說上了一回,當時他墜落懸崖的時候本就受了重傷,周承宇手下那群人又豈會給他一絲活命的機會?

縱然後來他得人所救——

可那樣一個地方本就是封閉的,裡頭的人出不去,外邊的人若無緣故自然也不可能走得進來。

因此起初那幾年,他大多都是昏迷著的,縱然醒來也無法行動。

後來卻是來了位大夫,那大夫雖然是名遊醫,可他的醫術卻極其不錯,經他診治之後,他那些傷才足以漸漸康複起來…再後來,便是天子遣人尋到了他,而他也終於能夠離開那個地方了。

霍令儀一直安安靜靜得聽著人說話,她不敢泄露什麼多餘的情緒,唯有被李懷瑾握著的手一直未曾放鬆。

等到霍安北說完——

屋中一時卻未曾有人說話,到後頭還是李懷瑾先開了口:“你們聊著,我先出去…”他知曉他們父女兩人許久未曾見麵必定是有許多話要說,他坐在這處反倒不好。

等這話說完——

他是又朝霍安北拱手一禮,而後才往外退去。

霍安北看著他這一禮,心下也不知是個什麼感覺,若按著身份他如何能受李懷瑾的禮?隻是偏偏如今這個男人竟然成了他的女婿,他想到這索性也未曾起身隻是同人點了點頭,口中卻是未曾說道半句。他眼看著李懷瑾離去,等到那房門重新被掩住,他才又朝霍令儀看去…四年不曾相見,記憶中的小姑娘也長大了,那個往日恣意瀟灑,最愛跟著他策馬射箭的小姑娘此時卻安安靜靜得端坐在那。

他看著這幅場景,心下不是沒有感慨的。

霍安北心中其實也有許多話想與她說,隻是想起先前她和李懷瑾待在一起時的畫麵,他卻還是免不得問道:“晏晏,你和信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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