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熏球(1 / 2)

屋外的雨即使下的再大,也終有停下來的時候。羅豫棉袍上的水漬早已全乾,但他仍坐在木椅上,一動不動,仿佛被釘在了原處。

緊盯著麵前的女人,放在膝頭的手掌緊握成拳,由此可見,他的心緒並不算平靜。

“清兒,方才我瞧著你是從謝府的馬車下來的,那位可是堂堂的錦衣衛指揮使,殺人如麻,最是狠辣,咱們小門小戶,怎會與他有接觸?”羅豫雖在大理寺任職,但他官職低,隻是個從八品的錄事,自然沒有機會跟鎮撫司的人打交道,不過錦衣衛在京中風頭極盛,沒有人會認不出謝府的標誌。

羅豫表麵上看似關切,但語氣中卻帶著幾分試探,前世今生攏共做了兩輩子的夫妻,周清對此人的性子十分了解,杏眼裡流露出淡淡的諷刺,道,“指揮使先前來到香鋪,對調香有了幾分興趣,便讓我每隔三日去謝府一趟,調製香料。”

周清隨口敷衍,她並不打算將宣爐的事情說出來,反正她注定要跟羅豫、跟羅家分道揚鑣,又何必花費這麼多的心思?

看到女人瓷白的皮肉,仿佛枝頭花蕾般嬌嫩的唇瓣,羅豫心頭一緊,說不出的慌亂。他的清兒如此耀眼,是難得的珍寶,萬一被彆人盯上了,該如何是好?

“清兒,謝府如龍潭虎穴、”

話沒說完,就被周清打斷,她抬頭往外覷了一眼,輕輕說,“馬上天就要黑了,若你再不回去,婆婆少不得會掛心,到時候又成了我的錯處。”

知子莫若母,這句話反過來說,同樣有其道理。

對於羅母的秉性,世上沒有人會比羅豫更加了解,她含辛茹苦將兄妹倆拉扯大,簡直把一雙兒女看成了眼珠子,打從清兒嫁進羅家的第一天起,羅母心裡就不痛快,總在雞蛋裡挑骨頭,若不是礙於周家家底殷實,指不定會做的更過。

二人四目相對,被那雙清澈見底的杏眼注視著,羅豫隻覺得自己內心的想法全都被看透了,他狼狽的彆過頭,緊緊皺眉,內裡湧起了無儘的悔意。

他的清兒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性情寬和,從不愛斤斤計較;但豁達歸豁達,有些事她看的一清二楚,隻是不願說破而已,這樣好的妻子,原本能跟他琴瑟和鳴白頭偕老,卻因為自己一時糊塗,徹底的離了心。

越想羅豫越是黯然,五臟六腑如同烈火焚燒一般,那張俊朗麵龐上露出濃濃痛苦之色。

深吸一口氣,他道,“清兒,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歸家,孩子離不開父親,彆讓咱們一家三口分開太久。”

聽到這話,周清低垂眼簾,心中無比諷刺,等到男人的背影徹底消失在香鋪,她將皺成一團的錦帕塞進袖中,麵無表情的轉身回房。

坐在案幾前,她拋卻腦海中紛雜的思緒,將前朝的一本古籍翻出來。

周清今日並非研習香方,而是打算弄出一種特殊的香器——鎏金銀薰球。

前朝繁盛,浸淫香道之人遠遠超過本朝。有一位能工巧匠,因為妻女愛香,便打造出這種便於攜帶的鎏金銀薰球來。將香餅、香灰、香料置於球中,因為熏球中間有合頁相連,能夠輕易開合,裡側裝著兩個圓環,盛著燃燒香料的小盂,無論如何轉動,小盂始終朝上,裡頭的香灰絲毫不會濺出,隻有幽香陣陣,順著銀薰球表麵精致的花紋溢出,比起香囊精巧了不知多少。

可惜前朝覆滅以後,銀薰球的做法就徹底失傳了,虧得周家幾代人都以經營香鋪為生,家中存放著不少古書,周清翻找許久,終於找到了銀薰球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