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覓沉默地走在前麵,江鶴深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麵。
蘇覓走得快,哪裡管得了地麵道路崎嶇不平,她現在有一顆迫切想要回家的心,並且無比希望能夠立即甩開江鶴深,但後者跟塊狗皮膏藥似的,顯然是不太有可能,到最後蘇覓就煩了,低頭一言不發地走到家門口。
她全憑著來時候的記憶,居然還尋得到路,回去之後她在房門前站定,跟江鶴深說:“到了。”
潛台詞是你可以走了,明眼人應該都聽得出來,江鶴深笑笑,說好,又說晚安,準備沿路返回時,走了幾步突然見院子裡奔出一個人,雖然喊不出聲音來,但製造了歡迎歡迎熱烈歡迎的氣氛。
江鶴深停住步子,眯起眼睛,不動聲色去看那個活躍的男孩,是宋堯堯,每回手下給他寄送蘇覓的照片時,他總能在其中偶爾看到這個男孩的身影,即便之前那事是個誤會,最後發現不是有什麼特殊癖好和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到底是兩個人共同住在一個院落裡,孤男寡女,江鶴深回想起來就不開心。
不開心是一回事,他現在也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跟蘇覓說什麼,以前是有的,以前是以一個上位者的氣勢壓迫,讓蘇覓自然產生害怕的情緒,但現在情緒變了,心態自然也就變了,即便讓他裝出凶相,江鶴深也辦不到。
他於是假裝隨口問道:“你跟他住一起?”
宋堯堯安靜垂手,站到蘇覓的旁邊,頭發上垂了個尖兒,看著乖巧又可愛。
蘇覓笑:“他沒地方去了,我剛開了個蛋糕店,就請他過來幫忙,不住一起。”
江鶴深說那就好,連說了三遍,頗有些強調或者說服自己的意味在裡邊,說完後,他便又站著沒有動,蘇覓都要走了,轉身看到他還站在那。
人長得好看,穿什麼便也好看,這話倒是不假,江鶴深僅是站在那,長身玉立,氣質不凡,蘇覓承認自己有些被他蠱惑,心跳在那一瞬間漏了一拍,像是拍尾跳動的魚,要從她的嗓子口中蹦出來。
她咽口水,用試探的語氣問他:“那我們真進去了啊?”
“去吧。”江鶴深點頭。
蘇覓今兒走得有些累,回到屋後宋堯堯給她倒了一杯水,她邊喝著,邊找了個舒適的沙發角落坐下,想著今天發生的事,長歎了一聲氣,心中莫名有些想不明白,總覺得江鶴深的態度不似先前,似乎是有意想同她親近。
這一念頭一冒出來後,就被蘇覓搖頭打斷,哪裡會有這種可能,江鶴深是誰自是不用多說了,他想討好她,同她親近,就跟太陽打從西邊出來是同一個道理,蘇覓自嘲地看了眼自己的肚子,肚中懷了一個種,更是不可能了。
胡思亂想也得有個度。
蘇覓喝完水,把杯子放到一邊,正欲閉眼休息片刻時,門外忽然有人敲門,敲得輕,節奏不徐不緩,有些穩操勝券的感覺在其中,宋堯堯在廚房準備些東西,蘇覓便自己起身去開門,她先問是誰,敲門聲頓了片刻,門外那人說:“是我。”
“江鶴深?”蘇覓給他開門。
江鶴深站在門外,見到蘇覓出來時,抿唇同她笑了笑,這笑和他平時性格著實不同,有些溫潤,蘇覓問他怎麼了,他的神情便有些糾結,說:“我迷路了。”
這四個字就跟巨石一樣壓在了蘇覓的腰上,壓得她有一瞬間都直不起身,頭頂有烏鴉在飛,心中是一連串的問號感歎。江鶴深這邏輯著實不對,迷路了,那就找人過來接,說個具體的參考物,以著他的身份,幾分鐘便會來撥人,皆是過來找尋他。
他現在卻是沿路返回,同她無辜道:“我迷路了。”
“那怎麼辦?”蘇覓隻好這樣問,“或者我給你打個電話,是手機也沒電了嗎?”
江鶴深說:“有電。”
兩人在門外麵麵相覷了片刻,牧清看著江鶴深這幅模樣便覺得頭大,他很無辜,尤其是低著頭掃她大肚子尖的樣子,莫名讓人覺得憐惜。
她就是瘋魔了,憐惜一個家產萬貫的,還不如憐惜自己這個連孩子父親都不知道的。
江鶴深等不到蘇覓主動的話,最終還是自個兒邁腿進了門,蘇覓在後邊跟著,不清楚他用意如何,卻見江鶴深四處打轉,往周邊饒了一圈後,站在廚房門口不動了。
廚房內是宋堯堯忙碌的身影,這孩子年紀不大,手腳倒是靈活,平時做事認真細致,是蘇覓極為得力的助手,他現在便是在給蘇覓準備些安胎的藥,剛從醫院配來的,還新鮮著。
江鶴深沒動,一直凝著裡邊看。
蘇覓有些鬱悶了,隨後她想起來,倒是在書上看過,江鶴深不說話時,雙眉微皺,顯然心情不佳,周遭溫度便冷了幾分,無端讓人覺得有些可怖,說得大約就是這樣的情形。
她的語氣便端正起來,喊:“江總,你在看什麼?”
江鶴深這回說得直接,抬下巴,指著廚房中那人說:“看他。”
他索性就開始問話了,作為孩子的父親,江鶴深理直氣壯地覺得自己是有這些權利在其中:“他睡哪裡,你們睡在一個房子,還是什麼?”
蘇覓老實回答:“他睡客房,我睡主臥。”
江鶴深覺得這個回答中規中矩,聽了不至於讓他覺得生氣,但也決計開心不起來,正準備矜持點頭時,卻見宋堯堯忽然轉身,拿著手中的杯子,朝著蘇覓示意性地搖了搖。
他不會說話,便習慣性地拿笑去表達情緒,這笑便有些端正,也極為紮人眼球,晃得江鶴深覺得自己有些腦殼疼,他忽然有一瞬間,極度嫉妒這個能夠光明正大出現在蘇覓家中的男人,或者說是男孩,兩者並沒有太大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