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我要用你換來的命,當直...)(1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7854 字 4個月前

聖人咳磕症在身, 聞不得異味,為了不使殿內氣味凝滯,不僅隔一個時辰就要開了門窗通氣, 還令工匠專門打了透氣不走風的窗,皇後進殿之前恰好到了開窗的時候, 她站在門前看了片刻, 讓內官將窗外的紗籠罩得更仔細一些。

“我看九州池上還有柳絮在飄,花也開得盛,你們陪聖人在那走的時候也小心一些,更彆把柳絮花粉粘在身上,不然聖人一犯咳症太醫都找不到病因。”

“是, 皇後娘娘。”

一概都囑咐完了,皇後才進了殿裡,聖人看見她就笑了。

笑著對定遠公說:“阿臻,我這裡裡外外, 阿薇都為我打理得井井有條, 這‘不賢’二字, 實在是無從說起啊。”

“不賢?幸得我久在深宮, 不然定遠公是不是也要給我安一個通敵的罪名?”坐在榻上,衛薇看著自己的姐姐, 臉上是一絲冷笑,“前朝也就罷了,沒想到定遠公還要將手伸到後宮裡來, 可見在明堂上當眾剃了尚書令胡子在定遠公心裡還不夠威風, 讓聖人廢了我才能顯出定遠公的本事呢。”

趙啟恩安撫地拍了拍自己皇後的手:“阿薇, 不要說這等氣話。阿臻是你姐姐,她說這等話何嘗不是憂心於你?”

在這對姐妹麵前, 趙啟恩一貫是個極通情達理的人君、人夫,看定遠公站著不動,他越發苦口婆心起來:“阿臻,阿薇在你眼裡大概一直隻是年幼時那小姑娘,可她自從嫁與朕,就一直過得謹慎小心,無論是照顧我,還是奉璽觀政,從沒有半分懈怠,縱然有些不妥當,心總是好的。”

衛臻搖了搖頭,深深行了一禮,道:“聖人,皇後乃是聖人之妻,綿延皇嗣才是要務,臣說此話非是要乾涉聖人家事,可如今聖人登基也已七年……聖人也說過我是皇後親姊,有些事我說出來,總好過讓彆人說出來,至少我身後沒有什麼親女兒親侄女要送進宮裡。”

衛薇的眉頭動了一下,她何嘗不知此事,數月前她趁著半月一次的朔望大朝議使禁軍將世家女子一並搶進了上陽宮,除了因為要立威震懾朝堂,也是因為一眾世家在重提皇嗣與充實後宮之事,她從側妃做起,熬死了聖人的原配,終於成了這皇後,又豈容那些身後都有世家支撐的如花女子再進到宮裡來?

此時衛薔竟然在聖人麵前舊事重提,她竟有幾分摸不準其中意思。

衛薇笑了一下:“巧了,那些世家身後也沒有能做妃嬪的女兒侄女了,隻有一眾在上陽宮裡為聖人祈福的女官。”

“是麼?”

衛薔也笑了。

“皇後娘娘,你以為把她們關進上陽宮,就可高枕無憂麼?”

直到定遠公走了,衛薇還想著這句話,趙啟恩也在想。

“皇後,你明日找人去上陽宮盯著那些世家女子,彆讓世家再借她們惹出亂子。”

麵前沒了旁人,他也不叫“阿薇”了。

衛薔走了,衛薇早已從榻上站了起來,低頭道:“是,聖人的。”

趙啟恩點點頭:“沒事你就下去吧,傳信給薑清玄,定遠公世子一事朕要一個結果,還有,衛燕歌既然是女子……參定遠公以女子為官的奏章一概留中不下,以後有用。”

“是,聖人。”

看著衛薇低著頭的樣子,趙啟恩笑了一下,道:“定遠公想吃下世家投在北疆的財貨,可朕實在不想她與世家走得太近。”

微微抬頭,一雙微圓的眼睛看向聖人,衛薇低聲道:

“聖人放心。”

“皇後做事,朕一貫是放心的。”

這話說得有幾分情真意切,已經相伴十年的兩人,心裡都各自清楚。

窗扉輕動,又過了一個時辰,到了該開窗的時候。

待開窗的仁潭紀下了,衛薇瞥見窗外的西沉的太陽,麵上漸漸染了微霞,再看一眼她的丈夫,她俏聲道:“前幾日聖人喜好了紫紗,妾命人做了一件紫裙……”

話到此處,意思已然分明。

聖人此事卻又側躺在了榻上,拿起了書。

清風微光透窗而來,衛薇的臉上明了又滅,過了片刻,她含羞忍恥地說:

“妾告退。”

聖人“嗯”了一聲。

衛薇攥緊了衣袖,走出了大德殿,步子越邁越快。

坐上轎子一路往東幾乎要回到飛香殿,她又叫了停。

“我想去看魚。”

轎子無聲無息地換了方向。

飛香殿後麵的池子裡養了通身銀白頭上一抹紅的錦鯉。

養了一池。

坐在亭上,看著那些魚,衛薇臉上的神色漸漸柔緩。

她身邊有一女官叫琴心,年有三十出頭,讓其他宮人都退開,琴心走到了她的身邊。

“她果然想要那些女官,也不知道北疆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她什麼人都想往那裡麵拉。”

“我一番算計反倒便宜了她,世間哪有這般做阿姊的?你總說要我信她,她信我麼?她若是真信我,就該把她的謀劃都告訴我,自有我替她皆做了,而不是自己從北疆回來,當年我們可是千辛萬苦才讓她回了北疆,如今她輕易就回來了。”

“她弄了個可以讓女子當官的地方,那衛燕歌我見過,英武非常,沒想到竟然是個女將軍,憑你的才學見識,去了北疆大概能當個軍師之類,到時人們再喚你一聲女諸葛。”

衛薇嘴裡的話一句接著一句,魚食投進水裡引得銀條翻滾紅痕如流,她的一雙杏眼盯著那些魚。

琴心站在一旁,任誰來看,都以為是皇後在對著貼身宮女抱怨。

誰也想不到,大梁的皇後,在對著那些魚說話。

“她從來是看不起我的,所以她不肯信我,也罷了……”

一把魚食揚進池子裡,又是一群魚在爭搶,衛薇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我也不能信她。”

“她在北疆這些年究竟是怎麼養兵,怎麼斂財,她是絕不肯告訴我的,我也不會告訴她我是怎麼一步步走到今天。”

衛家嫡枝在這世上僅剩的一對姐妹,早在彼此不可相望的歲月裡各自生出了不同的枝蔓,開出了不同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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