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我之錯,錯在我無謀事之...)(1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7683 字 3個月前

“獨樂樂, 與人樂樂,孰樂?”

鄭蘭娘看著自己昨日抄來的文章,神情又比從前鬆緩, 昨日崔夫人對她說她蒲團生靈芝一事乃是宮中祥瑞,寓意北疆邊市必成, 是先有了宮中讓她們赴北疆的旨意, 才有了她蒲團生的靈芝。

這讓鄭蘭娘心裡緊緊繃著的一根弦終於鬆開了。

不管旁人信與不信,有了崔夫人此話,至少她在定遠公府可以撐著幾分體麵,而不是被當做在宮中鑽營未成還拖累了其他人的“罪人”。

早食剛剛用完,她坐在桌前讀書, 有人在看院子裡閒逛。

這處院子比她們從前擠住在一起的院子要小些,整個院落地勢稍高,顯得屋宇疏闊,清晨有鳥落在高大的銀杏樹上嘰嘰喳喳, 還有可以坐在上麵小憩的假山石, 確實是個讀書的好地方。

也不知從前是何人所居之地。

“阿姊, 牆上那些薔薇是從咱們住的院子裡連成了一片的, 咱們路過巷道時所見的藤門竟是薔薇連起來的呢。”

鄭蘭娘鬆了一口氣,她兩個堂妹也放下了心, 恢複了幾分貪玩本性,趁著早課之前在院中遊蕩起來。

薔薇?

鄭蘭娘抬頭去看,隻看見了一片碧綠葉子裡疏落落的一些朱紅的薔薇花。

“這麼一大片重台薔薇, 應種了很多年了, 可惜盛花之時已過。”陸佛奴也看著鋪滿了一牆的薔薇, 她素來喜花,見花開得疏落, 不禁惋惜說道。

陸明音拽了一下她的手臂,厲聲道:“能活快三十年的薔薇本就罕見,有何可惜?”

陸佛奴皺了眉頭還要說話,陸明音將她從薔薇牆邊拉開,低聲道:“此處院子與鄭蘭娘她們住的滿布薔薇,定遠公與皇後閨中名諱就是這二字。”

手掌捂在自己嘴上,陸佛奴眨了眨眼,幾乎想把剛剛說的什麼“可惜”都塞回嘴裡。

“你是說,這裡是皇後從前住處?”

“看院內殘留擺設,應是定遠公從前居所。”

陸明音說完,又四下看看,她自己心中也有幾分驚異,那看起來帶著肅殺之氣的定遠公,竟然是在這般清雅的院落中住過的。

她正想著定遠公,定遠公就和崔夫人聯袂而來,還有伍夫子和承影將軍,浩浩蕩蕩已然過了花門。

陸明音連忙拉著陸佛奴回到桌案之前,崔夫人雖然看著和氣,卻在細處用心,不讓她們這些姐妹聚坐在一起,看著陸佛奴拎著裙角跑到兩丈外坐好,其他姐妹也都安坐,陸明音鬆了一口氣。

她旁邊坐著的是諫議大夫家的於妙容,據說昨日有些不適,陸明音看了一眼,覺得於妙容臉色還有些蒼白。

走到院中,看著一群姑娘從胡凳上起來對自己行禮,衛薔看了一圈,點點頭,道:

“幸得請來了崔夫人,借一雙慧心妙手,短短兩日就讓你們有了好容色。”

說完,她先對穿著牙色大袖衫的崔氏行了一禮,又說道:

“我擅帶兵,孔子雲‘兵之情主速’,要求兵貴神速,就要千日練兵,練出悍不畏死,練出令行禁止,你們既然將來要當北疆的官,道理亦是相同,今日你們所學來日都將用之於民。你們所念的書所寫的字可修心養性不假,可也有一日,你們的字要擺給北疆百姓去看,你們心中所知的道理,你們要在北疆示之以行。”

坐在前麵的姑娘都稍小一些,頭上還多梳著雙角。

後麵的姑娘們年紀稍大一些,穿著青色衣裙,有已及笄的,梳著簡單的發髻。

在她們身後,是高高的銀杏、假山,和垂了滿牆的薔薇。

衛薔的眸光一掃而過。

“上次我如這般站著說些長篇大論,還是去歲擊破蠻族我在慶功宴上提酒歡歌。你們來了這些日子,我一心想著是如何安置了你們,到現在終於能鬆了口氣,安置了衣食居所,也得安你們的心,有些規矩我也可以與你們說上一番。”

聽見規矩兩字,不少姑娘身上一疼,上陽宮裡被“立下”的“規矩”,過了這幾日,還重重壓在她們身上,想起來就覺得痛。

鄭家一個姑娘晃了晃,臉色白的像一張紙。

她們看著穿著茜色大袍的定遠公,一時間畏懼得像是暴雪來臨時無欄可歸的羊羔。

“第一,我知你們從小在家嬌養,可在此處,鋪紙磨墨,穿衣洗漱,洗碗洗衣,鋪床疊被,屋舍打掃你們都要自己來動手。”

“第二,聽課之外,每日夫子還會留下功課,功課必要完成,按照年級大小分成‘春’‘秋’兩部,每部設助教一人,每旬一考,每部考試成績最差的三人就要掃一旬院子。”

“第三,每部再分‘風’‘雅’兩隊,設隊長,每旬考校、平日言行皆以分計,計分之事由各位夫子和你們的督官衛清歌來做,一月一結,結出一部中分數低的一隊每日清早要去廚房幫忙。”

說完,衛薔看著她們。

姑娘們也看著定遠公。

衛薔挑了下眉頭,問道:“你們可有什麼不明白的?”

薛洗月自然明白這些姑娘是如何想的,想想上陽宮裡那些折騰人的法子,到了這裡隻聽了“掃院子”“廚房幫忙”,自然驚詫至無言。

於是,她先抬頭回道:“回國公,沒有。”

“好。”衛薔笑了,“薛洗月你就當秋部的助教。”

薛洗月瞪大了眼睛。

她並非出身世家,在這些姑娘中一直是不被看見的人物,她也樂得清清靜靜自尋前程,在上陽宮時也隻有裴盈那小丫頭跟她兩個有幾分相濡以沫的情誼,國公大人讓她盤點庫房,她還覺得自己早早被用上了,沒想到庫房盤完了還要接著讀書,讀書也就算了,怎麼先說了一句話就又有了差事?

“春部也要一個助教……”衛薔看見有幾個姑娘的臉上浮現躍躍欲試之態,“鄭蘭娘。”

鄭蘭娘有些驚惶,隨後才是喜悅。

“是,是,國公大人!兒,啊,我,我儘心竭力……”深吸了一口氣,鄭蘭娘突然覺得從那棵靈芝而來的苦痛懼怕和悔恨都成了委屈,委屈被壓成了淚,她又把淚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