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裴道真身為聖人欽點的豐州...)(2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7188 字 3個月前

要不是契塵相求,他也不想將自己這好友引薦給定遠公。

“衛施主,貧僧有一言,可否與施主單獨相談?”

契塵生得眉目俊秀,仿佛已近不惑之年,眉目間卻還有幾分少年氣色。

衛薔本心並不想跟一和尚單獨相談。

人們以為她不許寺廟占地,又讓和尚墾荒是因為她厭憎僧人,這話算是對了。

卻並非是因為當初那老和尚的一句話,而是因為她在北疆也見多了寺廟趁著百姓逃難而趁機侵占土地田畝,佛家修來世,也渡此生之心,修著渡著把百姓身家都撈到了手裡,還讓本該勞作的百姓每日不事生產,這讓一心想要重建北疆的衛薔如何能忍?

忍不了就使了手段,到一州,便清繳一州寺廟田畝,又逼著僧人開荒土地,甚至勒令五年內出家的青壯僧人還俗,她一州一州連占了十幾州,也就把大半僧侶道士趕出了北疆。

至於世人傳言她因衛家舊事遷怒僧人,她也樂得他們去說,若是她每到一地那些僧人都落荒而逃,反倒省了她的事。

“衛施主,貧僧有一故友,與施主有舊。”

說話時,契塵麵上帶笑,從懷中緩緩掏出一木牌。

上麵的鐫刻的薔薇花,中間寫了一個“顧”字。

半個時辰後,契塵榮幸成為第一個能在定遠公麵前登堂入室的和尚。

“你亮出顧予歌贈你的信物,是有什麼要我幫你做之事?”

契塵看著自己手邊的茶盞,笑著說:“昔年貧僧問顧施主,與衛施主算是伯牙子期抑或管鮑之交?顧施主回我四字‘肝膽相照’,說完,顧施主便笑了。”

將手放在茶盞上,契塵接著說:“貧僧愚鈍,不知此詞出處,隻以為兩位施主情誼深厚,至上月,貧僧在僥幸贏了薑施主一局,便問其‘肝膽相照’是何意,薑施主取了《史記》一冊,貧僧終恍然大悟,顧施主對衛施主之心,如蒯通對韓信也。*”

他抬起頭,看向坐在對麵的女子。

“昔年度修禪師望存恩寺菩提樹下,所見之人究竟是誰,貧僧也已明了。世人愚鈍,一女子才名滿京都,被聖人青睞欲聘為太子妃,在其眼中便是‘貴不可言’,後又覺一女子誠心事君,為一國之後,便是‘貴不可言’,嫁娶之事而已,有何不可言之處?”

有成為一國之後的命數,便對一國之君也不可言麼?

貴而對國君不可言,到底是何等命數?

契塵斷定,自己心中所想,才是度修禪師真正不可言之事。

尤其是在他親眼見了定遠公之後。

聽他說完,衛薔也笑了:“契塵師傅不必與我繞彎子,我本就非信命之人,什麼命數,什麼貴不可言,若人人皆是命中早定,那何必還在世間行上一遭?何況……家門破敗,父母早喪,姐妹離散,這樣的人,縱使給自己掙出了一條生路,也絕稱不上是什麼‘貴’命。”

契塵道:“施主,這世上家門破敗父母早喪之人數不勝數,威震北疆的定遠公,也僅施主一人,施主也並非是給自己掙出生路,而是給千千萬萬百姓亦謀了生路,此乃濟世之法,如何稱不上一聲‘貴’?”

抬頭看了一眼窗外,正是晴光大好,衛薔搖頭歎氣道:“契塵師傅,如此好日子,總該做些有趣之事,我實在不想與你再論我命數。”

換言之,在衛薔看來,說自己的命貴不貴的,實在是絕頂無趣之事。

契塵出入尚書令薑清玄府上,也與崔、裴這等清貴世家交好,甚至與顧予歌那等神奇之人也有交情,說起天理命數,與旁人總有可談之處,可惜到了衛薔這裡,她務實而不務虛,更不喜歡以果推其因,再追究一些玄妙道理。

能言善道的契塵大事怔忪片刻,終於又掏出佛珠拿在手上道:

“衛施主,當年顧施主將此木牌交到貧僧手上,說來日有事可換衛施主相幫,貧僧有一故友姓房,房施主生前極為珍愛長兄遺孤,乃是一女子,名為雲卿,八年前,房施主將雲卿嫁給了河南於氏在鄭州的旁支,後房施主病故,雲卿施主在鄭州過得艱難,一度來洛陽給鄭氏做女學夫子,教授些算學、女工之道。”

深吸一口氣,拿起茶盞將其中茶儘數飲下,契塵仿佛才終於壓製了胸中嗔怒,道:

“那於氏旁支借房施主生前之助,選官至青州,後宦海浮沉,在邢州任職時知道了雲卿施主曾被蠻族掠去北疆,後被她叔父尋回,他便將……便將房雲卿逼得要死了。”

說完,契塵念了一聲佛號。

“衛施主,貧僧如今嗔念纏身,怕是念千百遍經書亦難消,千百遍與萬千遍又有何差?若衛施主肯管此事,貧僧枯坐佛寺,亦感施主仁心善念。”

“房雲卿?”衛薔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刀柄,沉聲道,“我知她。”

“當年房直到北疆,就是從我手中,將她接了回去。”

於家旁支?旁支在何處,她可不知道。

衛薔站了起來,徑直向外走去。

契塵以為衛施主是要權衡一番是否該為一女子得罪河南於氏,沒想到在定遠公府正堂等了一個時辰,他也沒等到定遠公再回來,隻有一婦人匆匆而來,身旁跟了一群國公府管事之類。

“糧食、飲水都要備足……不騎馬也有不騎馬的好,不然馬也不知該如何張羅。”

崔瑤皺著眉細細吩咐,抬頭看見契塵,點頭行了一禮,又要匆匆離開。

契塵叫住她,道:“崔施主,衛施主在何處……”

崔瑤與契塵也算是相識,看著這和尚還一臉茫然,溫雅穩重崔夫人很像學衛清歌對天翻個白眼兒。

“契塵大師,定遠公去於家一刀砍爛了大門,我府中上下二百餘兵卒也已將於府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