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魚(“今日汝家阿薔請吾食魚,...)(1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6477 字 4個月前

匡國節度使趙廣存在之前被叛軍打得隻帶了八千多人逃到華州, 正是青黃不接之時,這數千人連吃飽肚子都是難事,胸中絲毫戰意也無, 華州各處的縣官也早忍不了這些潰兵,他們與同州隔河相望, 同州修水利拓良田又如何瞞得住他們, 幾乎是定遠公旗幟一到,華州各縣紛紛開城相迎,一處重鎮就這般兵不血刃地到了定遠公手裡。

定遠軍對華州是管而不治,定遠公派他們來華州隻是怕趙廣存手下在華州失了統帥趁機作亂,卻不管華州如何。

下縣令與一定遠軍的校尉是同鄉, 私下問校尉為何定遠軍不在華州開荒,那校尉道:

“定遠軍手握征地令,同州各處是定遠軍從叛軍手裡奪回的,自然要悉心照管, 華州卻並非如此, 隻等朝廷派來了新的節度使我們便撤了。”

下縣令幾乎一口老血吐了出來, 眼見地裡的麥粟剛剛發黃, 想要收割還要一段日子,他們各處的糧倉可快要撐不住了, 寫信給京兆府向常平義倉求援,京兆府卻說糧食都被鳳翔節度使以平叛為由調走了,餘下的糧食京兆府也要顧念當地百姓。

天氣燥熱, 他眼睜睜看著治下百姓將縣裡合歡花和榆樹的葉子都扒光了回去煮了當餐, 田地裡的野菜野草也幾乎不剩了, 最近幾日幾乎日日都有人吃錯了草倒在地上,他如何能忍?

“借糧, 我向定遠軍借糧可行?”

校尉看著自己的同鄉,說:“此事得問我們元帥。”

下縣令大著膽子給定遠公寫信求援,除了糧之外華州還缺鹽,因之前叛軍在河中府一帶,不管是河東的官鹽還是青州各處的鹽場所產的鹽都難到渭水一帶,北疆的鹽也先支應了新占五州之地,這麼一算,他們華州已經兩月未見新鹽了。

買不起隻能借,下縣令捋著胡子將信寫了,拜托自己的同鄉送信,他並未將此事告訴華州刺史孫行。

若說整個華州最不喜定遠軍的,就該數華州刺史孫行了,聽說趙廣存被關在同州,他驚怒非常,一麵寫奏本向朝廷告狀,一麵想聯合商州、京兆府等地州官一同給陳相寫信,讓陳相令定遠公放人。

那些信陳伯橫看也未看,都讓人送去了灶房。

他的心亂了。

陳伯橫,他從生下來那一日就是世家子弟。

何謂世家,在他心中,世家當如謝氏,文可安朝,武可□□,煊赫百年,青史留名。

世家子弟當如謝安,隱居時悠遊世間,放蕩山林,入朝為官便能挽天下之將傾。

如於氏、鄭氏那般狗苟蠅營的兩京世家,他自幼就是看不上的。

除了薑清玄,沒人知道陳家的大郎君是個狂悖之人。

大梁積弊,百姓困苦,世家儘享民脂而不思安民,他一直想能將世家之中的毒瘤儘數除去,正因如此,他引定遠公南下歸朝。

兩京世家連他親弟弟都以為他找定遠公是來對抗皇後一黨,卻沒想到,他請凶刀,是執刃向內。

呂氏滅門,鄭氏受挫,韓氏造反,一眾世家被清查家產,還被定遠公借通商之名狠狠地切了一刀,如此種種,都是他心中所盼的,他盼割除腐肉重振江山,他盼世家更迭國運興盛……

至於定遠公,待朝政清明,自然能助她清繳北蠻。

陳伯橫知道定遠公對如今的朝堂不滿,對朝堂不滿的人多了,人人都想以自己的路來匡正天下,他沒想到的是定遠公的心中竟然真的有一條路,她已經將整個北疆都拉上了這條路,又將這條路通到了北疆之外。

如今,正在他陳伯橫的麵前。

這條路令他心驚膽戰,他幾乎能看見這路上烽煙遍地,戰火四起,血淚交織,而他從前所熟悉的一切都將破滅。

漢時班固著《白虎通義》,其曰:“三綱者何謂也?謂君臣、父子、夫婦也。……故《含文嘉》曰:‘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

子當順父,妻當順夫,臣當順君,朝代可興替,綱常不可廢。

若是她衛薔舉幟造反,不過仍是循這綱常之道,可如今她在做的,卻是將三綱毀棄,天地重新。

子可求新而不循父道,妻當自立自決而不循夫意,臣……臣……若天下真人人相同,又哪會有君臣之分?

見大兄又呆坐了半日,陳仲橋不禁搖頭。

自昨日與定遠公一齊出來,大兄就又不說話了。

門被敲響,仆從去開門,來回報道:“二老爺,定遠公請兩位老爺去赴宴。”

陳仲橋點點頭,再抬頭一看,他大兄已經從屋裡出來了。

他一貫溫文的大兄竟罵罵咧咧:“讓我心煩了一整日,先將那惱人的後輩吃窮了再說!”

不必陳伯橫來吃,衛薔也是窮的,她今日請客是因她手中又有了俸祿,同州靠河,魚比洛陽便宜得多,她一大早就自己溜溜達達到了河邊,拎了四條魚回來。

這同州的州府衙門裡有一個稀罕物,是一口直徑不到兩尺的小鐵鍋,按說應該充公的,衛薔用上個月的月俸花錢把它買了下來。

衛清歌念叨崔姨那的鐵鍋可是已經念叨了許久了,衛薔將這口鍋買了就是為了讓小丫頭能饒了她耳朵。

堂堂鎮國定遠公為了圖清靜著實是心疼得齜牙咧嘴。

自從有了鐵鍋,喜滋滋的衛清歌更是使出了全身本事給衛薔做飯食,鐵鍋耐油,衛清歌買了塊豬皮煉出了半甕的油,不過幾日就把衛薔的臉喂得圓了一點。

四條魚,一條取了魚肉做蓉,和麥粉一起做了魚麵,這是她從崔瑤那蝦麵學來的,煮好的麵卻未放進魚湯裡,而是用從同州百姓手裡買的菜菹煮了鍋酸鹹開胃的酸湯,將魚麵放了進去。一條魚在鍋裡用油煎了,加薑蒜蔥等物燜燉,一條做了蜜純煎魚,用糖和醋調汁醃漬去了內臟未刮鱗的魚,醃足一個時辰下鍋油煎,這是她在東都跟大廚娘學的,最後一條魚衛清歌快刀做了魚膾,用北疆的烈酒浸了,吃的時候再佐薑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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