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可好,寺廟改道觀了,一群牛鼻子整天練武、采藥、煉丹、堪輿,還開設了很多醫館和學堂,免費治病外加傳播新學。
百姓們眼皮子淺,得點好處就真信,道友越來越多,一邊念咒一邊念大明律。這誰受得了啊,本來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窮棒子,現在被大聲嗬斥都會拿大明律說事了。
搞得各地衙門口天天有人為了屁大點的事情打官司,還有熟知大明律的道士幫忙寫狀紙,唯恐天下不亂,簡直世風日下!
現在又把黑手伸向了科舉,這簡直就是挖士人階層的祖墳。獨尊儒術,關鍵的不是儒術,而是獨尊。隻要獨尊這個前提在,不管後麵跟著啥效果都差不多。
獨尊是個體係,是個圈子,誰想進來都必須遵守的潛規則。這套規則不光能為士人階級提供特權,排除異己,還能控製皇權,保護自己。
能不能加上新學一起玩呢?肯定是不能的。都獨尊了,任何同等的東西都是毀滅性的。失去了獨,就談不上尊,不尊了,還怎麼忽悠人嘛。
敢不敢不同意和新學並駕齊驅呢?肯定是不敢的。以景陽皇帝的魄力和毒辣,估計此時就等著有人鬨事呢。
鹽法就是前車之鑒,本以為有機會向新政發起反攻,沒承想反倒給皇帝提供了裁撤南京朝廷的借口,然後連老窩被一起端掉。
再鬨?誰知道皇帝在哪兒貓著呢,一旦被找到了借口,正好把科舉取締,完全換成新學。
誓死不從?有人敢死,皇帝就敢殺。為此死幾十萬士人真不算事,沒看都把八旗軍弄來了嘛,到時候保不齊還會有蒙古軍、呂宋軍、安南軍一起來。
漢人軍隊不敢乾的事兒,在這些外族眼中啥也不算,說不定他們正想多殺點漢人,報家園被毀、親人被殺的仇呢。
那敢不敢聯合起來罷考呢?咱都不當大明的官了,有本事一個科舉出身的官員都彆用,全靠新學頂著。
按說這是唯一能與皇權抗爭,且獲勝把握比較大的辦法。景陽皇帝再厲害,目前也還離不開官員的輔助。如果大明士人能整齊劃一的不合作,肯定會爭取到部分權力,甚至阻止新學的加入。
可話又說回來了,士人階層啥時候能統一過?士人隻是個宏觀的相對觀念,具體到微觀,裡麵還包含著諸多派係。
就拿可以參加禦前會議的十多位總參軍機舉例,十多個人有七八種思想流派,有皇帝壓著還能在諸多問題上取得一致,如果上麵沒有一錘定音之人,馬上就得吵成一鍋粥,誰也不服誰。
當年的老子、莊子、孔子、孟子那麼大學問、那麼高聲望,照樣也做不到一呼百應,同時期依舊有不同思想學派存在,且相互不服。
假如真出來一個什麼子的,能將大部分知識分子的思想統一起來,那就離天下大同不遠了。而他就是千古一帝,其他皇帝都得靠邊站。
實際上也是如此,在是否同意把大學與科舉並列的問題上,朝野上下眾說紛紜。有堅決不同意的、有既同意又反對的、有嚴重讚成的、還有不聞不問愛咋滴咋滴的,始終也做不到眾口一詞。
連本階級內部都達不成一致意見,到了皇帝麵前很容易就被左手打右手互相抵消了,最終的狀態就是爭吵依舊存在,現實依舊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