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親眼目睹那一輪大日的時候。
任南北心知肚明自己已經是落敗了。
他一次次的高估了對手,卻還是一次次的低估了對方。
竭儘全力的一戰,勝券在握的一搏,不惜可恥的攻其薄弱,卻發現最後……
“小醜竟是我自己。”
任南北喃喃自語。
他抬起手指向白榆,忍不住指指點點道:“你可真是個老六啊。”
他凝視著白榆,緩緩道:“修為不足四階,靈魂卻凝練至此,難怪你有參加神試的自信。”
念及此,任南北不由得微微感慨,歎了口氣。
他有些為後來者感到不幸。
在這天驕輩出的時代,出了白榆這麼一名同代,十七歲就已經站在了驕陽的高度,而且渾然沒有弱點……任南北自認為自己比之過去那些鎮壓了一個時代的大才也不弱,隻是相較之下,他這輪驕陽遠不及背靠日出大海的白榆。
若是他能夠在三十歲前封聖。
往後大夏三百年,將無人能繞開白玉京這三字。
若是自己成為這名字下的一個注腳,似乎也沒有那麼難以接受。
任南北往前一步。
白榆說:“你悔改罷。”
任南北繼續往前。
白榆又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呐。”
任南北自顧自道:“不出手,很難。”
白榆第三次說:“事不過三,伱再這樣,我就要送客了。”
任南北抬起手道:“往前便是,任某殺人的時候,可從來不問對方的遺言是什麼。”
心意已決。
知道自己會敗北。
但他並不情願投降。
白榆緩慢的說了一個‘好’字,五指一握。
背後大日升起。
他好似正在烘日吐霞,吞河漱月。
那一刻,任南北看到了春去秋來的景色,看到了林海聽濤,看到了潮起潮落,看到了巍峨的崇山峻嶺,甚至看到了西方的尖銳鐵塔,看到了黃沙遍地之處的金字塔……
無比快速流淌的景色每一處都令任南北感到了靈魂深處的震撼。
他感覺自己仿佛成了蒙學的兒童,第一次親眼目擊腳下大地何其遼闊,何其壯觀。
人類與之比較,不過一粒塵埃。
然而更誇張的景色還在其後方。
一眼觀遍地球,繼而視角擴大,抵達群星之上,秩序井然,星辰轉動……宏觀景色,是為天道磅礴!
人類之於藍星是一粒塵埃,而藍星之於宇宙,同樣是一粒無比微小的塵埃。
任南北凝望這一刻,不知該說些什麼。
他或許是第一位近距離觀摩了白榆之道的人。
自己也不知不覺落入了神魂相殺的攻擊之中。
就在他沉醉於這片星河浩瀚無窮時,忽然瞥見遠方豎起了擎天的手指。將星辰握住。
抬起頭看過去,是一手托舉著整個太陽係的白玉京。
星辰轉運,九星連珠!
任南北目睹浩瀚宇宙,繼而聽到了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響。
那是他的神魂開裂的聲音。
一道裂痕從他的手腳處開始蔓延,繼而迅速擴展到了身軀,爬滿了脖子,布滿了臉頰,連眼球都隨之破碎。
他漸漸失去了感官知覺。
阿修羅像也無法繼續維持。
星辰圖景收攏。
白榆打了個響指,意識海重歸平靜,風平浪靜,無事發生。
低頭看向躺在潮水中的破碎人形。
任南北這時候如同脆弱的玻璃人,隻要稍稍多加一絲力道,便足以教他靈魂泯滅。
這樣巨大的傷勢,即便是耐心養傷,或許此生也並無恢複的可能。
隻不過……
白榆低下頭,扯住他手腳和脖子上的聖道禁錮。
原本牢不可破的禁錮開始鬆動。
在他的目光凝視下開始顫抖。
繼而剝落。
“聖道禁錮……原來是這種形式,刻入靈魂之中的禁錮,自然不可能通過任何外力手段破開。”
“兩年時間便已經深入內裡,再過五十年,恐怕就徹底解不開了。”
白榆低聲道:“夠狠的。”
他扯下了聖道禁錮的枷鎖,隨手丟入背後的大日裡順帶煉化。
旋即看了眼任南北。
“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價,但好歹你的目標是完成了,掙脫了聖道禁錮的如今,你已沒有任何束縛。”
“但能否重新爬起來……看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