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宗祠,他就成了嫡係,往後再也沒辦法回到曾經的小家裡去。
不過那個小家也並不需要他,父母親早已各自和離,組建了家庭。
北冥闕的童年是缺失的。
他對溫暖的唯一記憶便是,在十三歲時,第一次見到的那名女子。
同樣是一個大雪天。
她將自己抱在懷裡,不斷的流淚道歉,說著‘對不起’,那或許是北冥闕第一次感受到,原來人與人之間的擁抱有這麼溫暖,原來這天底下終究還是有人在意著他的死活。
從那之後,這名女子,就成了他心裡最親近的親人。
“他可能不會相信。”
“我從未恨過他,更是沒有恨過姨娘。”
“誠然,我不喜歡他,但也到不了厭惡的程度……就像是看到一個更受寵的同齡人,內心多少有些嫉妒和不服氣。”
“現在,更是有些釋懷了。”
“我的確比不上他。”
北冥闕離開,帶著釋懷的淺笑。
此時此刻,也更加能夠清晰的看清楚自己的矛盾內心。
他的心境不知不覺更加彌堅,更上一層樓。
……
近鄉情怯。
白榆說不出自己此時的心情。
自從知道生母還在這裡,他穿越後的最大願望便是見到對方。
可畢竟過去了十年,記憶沒有模糊,但形象或許早已不同。
他一時間有些走神。
直至背後傳來一股力氣,輕輕把他推向了院落裡,方才如夢初醒,重新往身體裡灌入少許氣力,朝著裡麵走了過去。
越是朝著溫室裡的人影走近,白榆越發能感受到自己體內的那個少年正在重新活過來,變得鮮活生動。
縈繞在他身上的那股氣質也漸漸褪去了一身的灑脫和成熟,變得稚嫩而笨拙起來。
像是獨自在外打拚生活十幾年的年輕人,回到家中後,剛剛跨過門檻,就變得手忙腳亂起來,還是要被母親嘮叨著整理好衣領,拍了拍灰塵,埋怨兩句‘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孩子一樣’。
不論多大了,在母親前方,孩子始終都是個孩子。
白榆走到了溫室裡,這一刻,他已是重新變成了那個少年。
北冥鑰沒有察覺到,她正在澆花,腳下一隻大橘慵懶嬌蠻的踱著步,像個巡視領地的大將軍。
忽然間瞥見一雙出現在自己領地的陌生雙腿,頓時嚇的弓起腰身,變成了劍背龍,嚇的炸毛。
突然響起的動靜也讓婦人手裡的動作一停頓。
她有些遲緩的抬起眼睛,看向來者。
起初還以為是北冥家的誰人。
但僅僅一眼,她便斷定不是。
然後目光往上看,定格在了十七歲少年的臉上。
砰!
水壺脫手掉落。
婦人回眸,呆呆的看向他。
縱然十年不見,她又怎麼可能認不出男孩是誰,怎麼可能忘記這份曾經血脈相連的感受?
白榆身體裡的那個少年徹底掌控了身軀。
在過去那麼久的時間裡,少年都保持著沉睡,如同徹底消失不見。
他可以放心的把一切都交給白榆,但唯獨這個心願是他遺留的最大執念。
十年前消失的母親,是那個男孩永遠無法忘卻的痛苦,他明明知曉自己天賦一般,卻還是勤學苦練、日複一日的傾注努力和汗水,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再見到她。
現在,他見到了母親,如願以償的完成了最後心願。
主動現身,接管了軀殼。
身體不由自主的奔走上去,巨大的哀傷如海嘯般淹沒了兩人。
遊子當歸。
少年跪下來,抱住母親的腰。
閉上眼睛,泣不成聲。
北冥鑰也再也壓製不住情緒,往前一步,張開口,千言萬語都卡在喉嚨裡,抱住孩子的腦袋,緩緩彎下腰,默默無聲的流淚。
白榆坐在意識海中,靜默的看著這一幕。
溫室門口,商明娥也用手帕擦著眼角。
闊彆十年的重逢。
跨過了層層險關。
一路走來,諸多不易。
還好,現在也不會太遲。
還好,一切美好的事都來得及發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