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第 153 章(1 / 2)

沈暮深沒有一個人待太久,錢大寶就進來了,看到他盯著窗外看,不由得一陣冷笑:“傻子,還以為你出去一趟學聰明了,看來也就那麼回事啊。”

沈暮深安靜的看著窗外,與從前被關在房中的每一個日夜沒什麼區彆。

錢大寶把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眼底閃過一絲嫉妒:“你腳上那雙鞋是限量款吧,衣服是QM的?顧朝朝是有錢沒地方花了?這些東西也舍得給你?”

錢家的條件不錯,但也沒到十幾萬的限量球鞋隨便買的地步,否則也不至於為了沈家家產,忍著惡心養了沈暮深這麼多年。錢大寶見沈暮深出去一趟,回來之後從頭到腳價值幾十萬,心裡頓時酸得冒泡。

“把衣服脫下來!你也配穿這麼好的衣服?”他說著就直接上手。

沈暮深被他搖得身體一晃,視線卻始終沒有落在他身上。錢大寶莫名憤怒,用了狠勁把他的鞋扒了下來,拿到手後看了眼鞋碼,頓時皺起了眉頭。

他比沈暮深矮了一截,腳碼卻大了兩個號,這鞋顯然不能穿了。

雖然不能穿,但他還是拿到了手裡,再看沈暮深一點反應也沒有,冷嗤一聲又去扒他身上那件價值不菲的上衣。

沈暮深靜靜看著窗外的天空,看著小鳥飛到窗口,停留片刻又飛走,就像一個沒有思想又不會動的雕塑,任由錢大寶胡作非為。

錢大寶順利脫下他的上衣,立刻穿上試了試,確定大小合適後這才滿意地鬆了口氣,抬腳踢了沈暮深的小腿一下,一臉惡意地開口:“衣服我拿走了,你有意見就說,我可以還給你。”

沈暮深自然不會回應他,錢大寶又踢了他一腳,正打算離開時,突然注意到他手腕處被T恤遮擋的地方有一塊凸起。

他眼睛一亮:“這是什麼?顧朝朝該不會還給你買表了……”

說著話,他就伸手去抓,結果黑厚的手剛碰到沈暮深的手腕,原本安靜如雕塑的他突然繃起肌肉用力一推。

錢大寶猝不及防地被推到地上,愣了半天才抬起頭,結果恰好對上了沈暮深充滿警惕的眼神。他從未見過沈暮深這麼外放的情緒,一時間也有點懵,許久才意識到自己的權威被挑戰了,於是大怒:“你他媽長本事了是吧!”

說著便衝過去,攥住沈暮深的衣領就給了他一拳。

他身高不到一米七五,體重卻有將近兩百斤,又黑又壯的滿是力氣,一拳下去沈暮深的臉被打偏,唇角也瞬間爛了,滲出殷殷血跡。

沈暮深垂著眼眸,任憑血流下來也一動不動,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娃娃,隻是當錢大寶再次去搶他的手表時,他的軀體仿佛一瞬間注入靈魂,又一次開始反抗。

雖然在顧家這段時間飲食規律,身上長了點肉,沒有再像以前一樣虛弱,可他從小到大從未打過架,也沒人教他如何反抗,很快就被山豬一樣的錢大寶壓在地上揍。

密密麻麻的拳頭落在身上,沈暮深逐漸蜷成一團,右手卻還死死攥著左手手腕上的手表。錢大寶很快打累了,看到沈暮深臉上的青紫也略微冷靜了點,但還是不由分說地靠蠻力扯開沈暮深的手,強行把表扯了下來。

是一個小企鵝形狀的兒童手表,卡通的外形、軟塑料的表帶,就連屏幕背景也是兩隻笑著的小企鵝。

錢大寶先是一愣,回過神後罵罵咧咧地把東西摔在地上:“沈暮深你有毛病吧?限量版的鞋你都不護,你護這狗屎玩意兒?!”

沈暮深身體輕顫,臉上沒什麼表情,手指卻用力地往前伸,在抓住被摔在地上的手表之後,才脫力一般徹底趴下。

“傻逼。”錢大寶罵了一句,拿著鞋和上衣扭頭走了。

沈暮深安靜躺在地上,靜靜看著手表上兩隻笑嗬嗬的胖企鵝。躺了許久後,他試圖把手表重新戴上,可惜表扣有特殊的係法,他垂著眼眸機械地重複動作,戴不上也不著急,可也不放棄。

窗外的太陽從東到西又消失不見,房間徹底陷入了黑暗。沈暮深還保持原有的姿勢,一遍又一邊地戴手表。

期間他的舅舅錢德來過兩次,看到他低著頭重複動作,心裡也生出一分不忍,再回去見老婆孩子時,不由得開始猶豫:“我看他的自閉症,好像比之前更嚴重了,就不用再對他怎麼樣了吧。”

“你這話說的,誰知道他是不是裝的?”錢夫人顯然不同意,“你沒聽大寶說嘛,他都會自己選電影看了。”

“對,不止是我看到了,我那幾個兄弟都可以作證,他確實自己選電影看了。”錢大寶立刻道。

錢德皺了皺眉,還是有點遲疑。

錢夫人頓時瞪了他一眼:“怎麼,舍不得啊?咱們又不是對他動粗,你有什麼可舍不得的?難道他比你的親生兒子還重要?我可提前警告你,我不是做慈善的,好吃好喝地把他養大,就是為了他家那點錢,現在還有兩年就能拿到了,我絕對不會放棄!”

“沒讓你放棄,我就是覺得沒必要再讓孩子傷心……”錢德說到最後,自己的聲音先弱了下來。

似乎覺得自己沒理,他又扭頭訓斥錢大寶:“你也是,怎麼能把你哥打成那樣,你叫外人看見了怎麼想。”

“什麼怎麼想,他是個瘋子你不知道嗎?他先動手,大寶還能站在那裡任他打?”錢夫人雙手插腰,擋在錢大寶身前還嘴,“你不想沈暮深傷心,他要是好了,那傷心的就是你了,你想想家裡到現在借了多少錢,要沒他那筆錢,你還得了?”

錢德頓了頓,最後咬了咬牙:“行行行,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不管了還不行嗎?”說完,直接回屋了。

“虛偽!”錢夫人罵了一句,便看向錢大寶。

錢大寶了然,當即跟著她去了沈暮深的房間。

燈啪的一聲被打開,黑暗瞬間被驅散。

沈暮深還是垂著眼眸,一遍又一遍地往手上戴手表,左手手腕因為被表帶拍了太多遍,已經紅腫了一圈,部分皮膚還破了,可他卻始終沒有停下。

錢夫人輕嗤一聲,到他身邊坐下:“暮深呀,是不是不會戴,需要舅媽幫忙嗎?”

沈暮深半個眼神也沒分給她。

錢夫人已經習慣了,唇角勾起一個譏諷的笑:“你戴這東西有什麼用,還真指望顧朝朝給你打電話?我今天去接你的時候可報警了,她不想惹一身騷的話,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再管你,懂嗎?”

沈暮深安靜地擺弄表帶。

錢夫人不耐煩地把手表扔到一邊,沈暮深總算抬頭了,看的卻依然不是她,而是被她丟到地上的手表。

他伸手想去拿,錢夫人卻在他碰到之前將手表踩到了腳下。沈暮深沒有感到羞辱,隻是安靜地去摳她的鞋底,想把手表摳出來。

這一幕大約戳到了錢夫人和錢大寶的笑點,兩個人同時笑了起來,錢夫人更是流露出一絲憐憫:“瞧瞧,你爸媽當初那麼寶貝你,要是知道你今天混成這樣,他們得多傷心。”

“當初他們把咱家當乞丐一樣施舍,就該想到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錢大寶不屑道。沈暮深父母走的時候他才兩歲多,根本不記得曾經的事,一切都是從錢夫人口中聽說。

錢夫人聞言認同地點了點頭:“是啊,他們倆也是活該,仗著有錢整天拿鼻孔看人,現在好了,人死了,兒子成了傻子,錢也是咱們家的了,也算是他們的報應了。”

沈暮深還在摳她的鞋底,試圖把手表拿出來。錢大寶扯了一下唇角:“傻逼,顧朝朝不要你了知道嗎?除了我們錢家,沒人會要你,就算你現在拿到手表,給她打了電話,她也不會要你,誰沒事會要一個不懂事的傻子。”

沈暮深的手指停了一瞬,然後繼續。

錢夫人終於不耐煩了,抬腳鬆開了手表,沈暮深立刻把東西拿走了,然後繼續重複機械動作。

錢夫人嘖了一聲,掃了一眼身邊的錢大寶,錢大寶立刻上前,抄起桌上的煙灰缸砸在了地麵上。

煙灰缸發出的巨響激得沈暮深一僵,臉色瞬間蒼白。

“出去這麼長時間,都快忘了被綁架的那段時間了吧?”錢夫人笑了一聲,“沒關係,舅媽幫你回憶。”

說完,掏出手機點開一段慘叫音頻,仔細辨聽可以聽出沈暮深父母的聲音。沈暮深瞳孔輕顫,整個人都僵硬到了極致,後背滲出的冷汗很快浸透了衣裳,他死死攥著手表,像是在抓一根救命稻草,卻還是被慘叫聲糾纏著墜入深淵。

顧家,燈火通明。

顧朝朝定定看著手機,第一萬次想給沈暮深打電話,但因為不確定他身邊有沒有彆人,一直沒敢打過去。

“你如果現在沒事,就給我打一個吧,管家不是教你怎麼用手表了嗎?”顧朝朝看著手機自言自語。

管家進門時,看到她的表情有些不忍心:“顧總,沈和已經到了。”

“嗯,讓他明天跟我去錢家。”顧朝朝淡淡開口。

管家皺了皺眉:“可是……現在去的話,恐怕不太有把握,我們沒有關鍵證據,證明他們虐待沈少爺,他們的可操作性很大,不如再等兩天,等我找到之前在他們家負責照顧沈少爺的傭人,然後再……”

“李叔。”顧朝朝麵無表情地打斷。

管家瞬間閉嘴。

“錢家本來已經答應讓他留下,卻突然寧願撕破臉也要把人帶走,肯定是因為發生了什麼他們不希望看到的事,”顧朝朝捏了捏鼻梁,“我仔細想了想,他們最不希望看到的,應該是暮深逐漸好轉,因為這意味著暮深有朝一日可能恢複正常,他們就不能以他有病為由,霸占沈家家產。”

說罷,她抬眸看向管家:“暮深在錢家多留一天,我就不放心一天。”

管家嘴唇動了動,突然想起沈暮深那張純粹平和的臉,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就這麼定了,明天上午,我帶著沈和去錢家,一定要讓他們交出暮深。”顧朝朝做了決定。

管家無奈地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了。

顧朝朝垂眸看向手機,許久點開追蹤軟件,就看到一個藍色小點停留在地址上的某一處,已經停留十幾個小時了。

“給我打電話呀,笨蛋。”她喃喃一句,不知道在想什麼。

在書房坐了一夜,整理了全部文件,顧朝朝一大早就帶著沈和去錢家了。

聽說顧朝朝和沈和來了後,錢家三口正在吃早飯,錢夫人皺起眉頭:“她這個時候來,不會是為了沈暮深吧?還帶了沈和,不知道在打什麼算盤。”

“除了沈暮深還有誰,她對他這麼上心,是看上沈暮深那張臉了?”錢大寶口無遮攔。

錢德不悅:“怎麼說話的。”

錢大寶早就看不慣自己親爹這副虛偽樣兒了,聞言撇了撇嘴,拿起身邊的袋子就站了起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我懶得摻和。”

說完就往外走。

錢德不高興:“大清早的你又去哪?”

“出去溜達溜達!”錢大寶說完,拎著袋子一溜煙地走了。

錢德不滿地看向錢夫人:“都是你慣的,這麼小一點不去上學,整天無所事事。”

“是是是,都是我一個人慣的。”錢夫人白了他一眼。

猜到顧朝朝是來者不善,他們特意晾了她一個小時,夫妻倆才出現在客廳裡。

“顧總,什麼風把您吹來了?”錢夫人笑嗬嗬地走了過來。

錢德也微微頷首:“顧總。”

顧朝朝掃了二人一眼:“兩位還真是大忙人。”

“確實是有點忙,讓顧總久等了,”錢夫人繼續笑,直接無視了她旁邊的沈和,“不知道顧總這次來,是有什麼指示呀?”

顧朝朝卻臉色淡淡:“明人不說暗話,我這次來,是為了接暮深離開。”

錢德和錢夫人的表情瞬間淡了。

客廳裡出現短暫的沉默,片刻之後,錢夫人輕嗤一聲:“顧總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隻是暮深在我那兒住的一段時間,我請人幫他做了個體檢,這才知道他長期營養不良,還伴隨著貧血,身上還有不明的舊傷,所以我合理懷疑,你們虐待他。”顧朝朝單刀直入。

錢德麵上不好看了:“顧總慎言,我就這一個外甥,怎麼可能虐待他。”

“錢總要是多幾個這樣的外甥,怕是不工作也能吃幾輩子了。”顧朝朝紅唇勾起鋒利的弧度,精致的眉眼滿是冷厲。

錢夫人對上她的視線後瑟縮一瞬,但還是尖著嗓子反駁:“你這是什麼意思?覺得我們收養沈暮深是為了他的錢?真是笑話,我們對他跟對親生兒子一樣,你憑什麼詆毀……”

“彆廢話了,這些都是證據,二位如果不想鬨到法庭上,將來在本市混不下去,就最好放棄暮深的監護權。”顧朝朝說完,將放棄監護權的合同拍在桌子上,然後掃了旁邊的沈和一眼。

一直在旁邊吊兒郎當的沈和當即開口:“對,沒錯,你們是他舅舅舅媽,我也是他親叔叔,有資格成為他的監護人!”

錢夫人愣了愣,隨即眯起眼睛冷笑:“我說顧總怎麼這麼好心,讓暮深在你家住了這麼久,原來是看上沈家遺產了,顧朝朝!你要不要臉,自己家大業大還這麼貪心,竟然把主意打到一個小孩身上!”

她罵得難聽,錢德卻難得沒有製止她,皺著眉頭的樣子像極了一個負責任的長輩。顧朝朝懶得聽錢夫人胡攪蠻纏,掃了眼四周幻境後直接打斷:“暮深呢?我要見他。”

沈暮深剛被錢大寶打出一身傷,錢家夫婦哪敢讓她見人,錢夫人怔了一瞬後叉腰:“關你什麼事!你還想把我家暮深搶走嗎?!”

“暮深好好的,不勞顧總操心。”一直沉默的錢德也跟著開口。

顧朝朝緊皺眉頭,盯著二人看了許久後,臉色越來越沉:“你們把他怎麼了?”

“……我還想問你把他怎麼了呢?我們暮深跑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回來就開始犯病了?”錢夫人叫囂。

顧朝朝咬牙:“他人呢?”

“關你什麼……”

“我再說最後一遍,”顧朝朝猛地抬高聲音,“要麼,現在就簽放棄監護權協議,要麼,我們就法庭上見,我既然今天敢來這裡,就不怕你們胡攪蠻纏,不過將來要真鬨到法庭上,你們確定將來還有臉見人嗎?”

錢德被她嚴厲的語氣嚇得瑟縮一瞬,竟然生出了幾分動搖,可一想到簽了這份合同,就意味著自己十幾年的籌劃化為灰燼,又生出一股強烈的不甘。

看出他的猶豫,顧朝朝當即將合同往前推了推:“我知道錢總舍不得,但你放心,我會照顧好暮深,以後顧錢兩家有暮深作為紐帶,也能多來往了。”

這就是暗示他隻要放棄監護權,顧家就會給予錢家幫助的意思了。錢德愈發動搖,掙紮許久後終於顫巍巍地拿起了筆。

然而沒等他簽字,錢夫人突然大喝一聲‘不行’,接著直接把合同撕成碎片。

顧朝朝的臉色倏然難看:“錢夫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錢夫人冷笑一聲,“那我也再說最後一遍,我們從來沒有虐待暮深,憑什麼要簽字?你顧總手眼通天不假,我們錢家也不是好欺負的,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會把暮深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