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住她的手,和她十指緊扣,緩慢地說道:“在這樣的情況下,因為家族的藥廠裡有一個組織需要的東西,他們也加入了進來,和我們的敵人達成了合作。”
“教父死後,那個組織盯上了顧問,他們給他吃了一種藥物,這可以在極大程度上摧毀他的意誌,在那之後,他通過聯絡,意識到那個組織對於我們而言是一個無法抗衡的龐然大物,他們甚至不屑於和我們交涉,而是選擇了最野蠻、最原始的掠奪方式。”
“在這樣的情況下,顧問認為這已經是一個必死之局,他想到的方法,就是犧牲教父的三個兒子,從而保全其他的家人。”
她安靜地聽完,沉默了好久,張了張嘴,發現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但比起純粹的背叛,這樣的理由顯然讓她好受很多,她抹抹眼淚,問道:“那是一個什麼組織?”
“一個龐大的跨國犯.罪集團,勢力遍布全球,裡麵的成員都用酒來做代號,負責和顧問接頭的人很傲慢,所以在聯絡的時候露出了不少的尾巴。”
黑澤陣低頭幫她擦眼淚,很平靜地說道:“除了您的三個哥哥,顧問沒有上交我們任何人的真實資料,所以您和黛西小姐都會平安地長大。”
黛西,她可愛的小侄女。
想到她,心裡就會浮現出無限柔軟的感情,毛茸茸的小動物,可愛的小女孩,她多麼希望笑容永遠留在她的臉上,多麼希望她有家人陪伴在身旁。
她可以平平安安地長大,這是最近聽到的最好的一個消息了。
少女伏在肩頭,臉頰柔軟,身上帶著淺淺的香味,圈住他的脖子,哽咽地說道:“我想看家裡的報紙了。”
“好。”
報紙很快就買了回來,但她發現家裡的這幾個媒體都不再報導家族相關的事情,整個版麵上都是無關緊要的事。
少年低頭,修長的手指點在一個新的板塊上,那裡很小很隱蔽,隻有一句西西裡語: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她盯著看了一會,開始往回翻看,過往的每一天,報紙上都沒有再報導相關的事情,隻有這句話,每天都會出現。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她攥緊報紙,眼淚一滴一滴落在上麵,從來沒有這麼清楚地意識到:
她真的沒有家了。
“我會讓他們血債血償。”
臉頰被輕柔地擦拭,少年像是在說一句誓言:“傾儘一切,以血還血。”
她看了他一眼,低下頭,沒有說話,又聽見他說:“但您不必操心這些事情。”
她哭著躲進他的懷裡,連午餐都不肯吃。
黑澤陣沒有強迫她,隻是把她抱到落地窗前,讓她再太陽底下待著。
她很喜歡曬太陽,不愛擦防曬,但皮膚依舊是清透的白,抬起手指去捉太陽的時候,指尖露出一抹透明的緋色。
一直到下午,她才皺起眉,她伏在他的胸口,臉頰圓圓的,像是她哥哥們常說的小熊寶寶。
“我餓了。”
少年把她抱到餐桌上,一點一點喂她吃東西,稍微填飽肚子,她就不想吃了,黑澤陣又叫人送了點水果上來,她低頭啃著蜜瓜,不斷偷看他,像是有什麼話想說。
黑澤陣不著急。
仔細給她擦拭好手指,然後又把她抱去看夕陽,綺麗的晚霞大片大片灼燒著天空,近在眼前,好像抬指就能觸碰。
她縮在他的懷裡,看了很久。
“阿陣。”
直到太陽徹底落山,她才把腦袋埋進他的頸窩,嗅嗅他的味道,聲音很輕:“你也要離開我了嗎?”
“不會。”他扣緊她的手指。
“那你為什麼、為什麼說那樣的話?複仇是兩個人的事情,為什麼我不用操心?”
“您不可以再陷入危險,您要安穩長大,這是您兄長們的遺願。”
他看了一眼窗外,此時此刻,正是黃昏和黑夜的交點。
“漂亮的房子,供您曬太陽的飄窗,精心打理的花園,這些很快都會回來,您該行走在陽光之下,我不會再讓您觸及陰暗的任何一角。”
她怔怔地看著他,好半天才哭著說道:“難道我不可以,阿陣就可以嗎?我要安穩長大,難道阿陣就不用長大嗎?你隻比我大兩歲……”
爸爸和哥哥走了,其他的家人或許這輩子再也不會見麵,家族的榮光燃儘,她孑然一身,身上連一塊錢都沒有,身體還這樣孱弱,變成了毫無生存技能的流浪小孩。
就連給服務員的小費,都是阿陣付的錢。
她不再是盧西安諾家族的大小姐了,她剩下的隻有一雙手套。如果那個組織真的有那麼強大,她用什麼去複仇?
把她的手套也丟進火焰裡,眼睜睜看著他化成灰燼嗎?
“我不要為了仇恨,讓阿陣也付出生命。”
她說:“如果要死,我們就死在一起。”
少年一愣,罕見地露出了意外的表情,抿緊唇看著她。
他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什麼,隻是感覺心臟被一箭穿透了,很嚴重的致命傷,但流出來的血液是甜的。
“您不會死。”
想了想,他把她的碎發彆到耳後,認真地說道:“您會長命百歲。”
“嗯……”
她用力抱著他的腰:“我們一起長命百歲。”
月亮慢慢升起來,將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他想了想,牽起她的手,一根一根,纏繞住她的手指。
“小姐。”
他說:“您無法忘記的仇恨,就由我來替您背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