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奪麟站在符卿旁邊,看著後者鎮定的表情,小心地撥了撥他的手,輕聲問:“你知道來的是誰?”
符卿眼睛都沒眨:“我妹妹。她上個月染流感了,所以比我晚。”
是小姑娘啊。
陸奪麟撓撓頭,心裡又忐忑了起來。
被抱來的小團子長得和符卿可真像,連名字也像。
符卿,符靈。一聽就是一家人。
我就不一樣了。
陸奪麟縮在角落,看著積木堆裡兩個相似的小團子,不知怎的,心裡難受極了。
他發現,雖然妹妹和自己的待遇差不多,但是因為符卿有意無意總是拉著妹妹,總是護著她,所以“老師”們給的特殊待遇也總會給妹妹一份。
陸奪麟的鼻子酸酸的,連最喜歡的城堡都不要了,任由妹妹在積木城堡裡稱王稱霸,自己背過身子,不去看他們。
符卿認真地搭著自己的積木,正在苦惱少一塊,不知道開口陸奪麟會不會借給自己,一轉頭就看到陸奪麟縮在角落裡。
圓溜溜的眼睛眯了起來,充滿了疑惑的神情。
陸奪麟感覺自己的背被人輕輕踢了踢。
一轉頭,符卿站著,俯視他:“我想要你城堡最上麵的那塊藍色的。借給我好嗎?”
“你要就拿去,又不用問我。”
我隻是一個不被人喜歡的“失敗品”,沒人關心我。
對,“老師”們總是用“失敗品”叫我。
符卿的眉頭驟然皺起來,歪頭。
他停在這裡,也不回去繼續堆積木了,而是蹲下,盯著陸奪麟的眼睛。
陸奪麟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後移動了半步:“你,你……”
符卿:“你又不高興了。”
他竟然發現我不高興了。
陸奪麟的眼眶頓時兜不住淚珠了,偌大的液滴在眼眶裡瘋狂打轉,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
符卿歪頭:“怎麼了?”
陸奪麟一把抹掉眼淚,搖搖頭,惡狠狠地鼓起胸膛:“我哪有不高興?”
符卿癟起嘴巴,顯然弄不懂他內心即悲傷又驚喜的情緒。
“那我自己去拿那塊藍色積木了。”
陸奪麟哼了聲:“拿你那塊黃色的換!”
符卿想了下,能夠接受:“哦。”
這個時候,符靈尖銳的聲音也在他們身邊炸響:“哥——你在乾什麼,快陪我——”
陸奪麟眼睜睜地看著符卿被符靈拖走。
但是,還沒等他產生再多的情緒,符卿卻在被符靈鉗住脖子的姿勢下轉頭,像是仍在擔心他似的,將視線留在他身上。
陸奪麟睜大眼睛。
符卿向他伸出一隻手:“過來玩。”
-
陸奪麟剛洗完澡——獸型洗澡把符卿累得夠嗆,因此符卿決定去睡個午覺,把濕漉漉的大狗晾在院子裡。
陸奪麟聽話地趴在草墊上。
陽光正好,天氣正好。熱燙的風浪吹動他厚實的皮毛,將毛吹得半乾,隻剩下尖端那點濕漉漉還掛在毛上。
溫暖和灼燙隻有一線之隔,卻讓他感覺很舒服。
陸奪麟趴著,感覺周圍熱氣升騰,像是將他包裹進了一個溫暖的氣球裡,於是趴著趴著就睡著了。
夢裡,他又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時候,回到了初見符卿的時候。
也在記憶的浮光掠影之間,窺見小團子的成長、抽條。
那段日子,真的過得好快啊。
陸奪麟與符卿的第一次分彆是在十一歲。
陸奪麟並不知道發生什麼,隻是覺得最近符卿和他分開上文化課的頻率越來越高。
與此同時,符卿的課業也越來越重。
陸奪麟雖然比他大一歲,卻開始看不懂他的作業了。
某一天,符卿回來的時候對他說:“今天老師帶我去外麵了。”
外麵,這是一個對他們來說無比神秘的詞語。
陸奪麟問他:“外麵是什麼樣子的?”
符卿想了下:“說不出來,人很多,但是他們和老師們有很大差彆。”
陸奪麟很羨慕他,因為陸奪麟沒有見過這麼多人的場麵。不過,既然符卿能去外麵,那他也可以吧?
陸奪麟就這樣一複一日地等在原地。
隻是,符卿去外麵的頻率越來越高,而他卻始終沒有等到老師叫他過去,和他說“你能出去”。
他隻等到了那天。
那天早晨沒有半點異樣,他們像往常異樣上課、吃午餐。
午餐後,他和符卿趴在窗台上閉眼小憩,感受著略微滾燙的風吹拂麵頰。
忽然,樓下開來一輛車,車上下來了烏泱泱的人。他們身上的氣質與老師們很像。
薑教授甚至出來當麵迎接他們。
他們到屋內,圍著符卿,左看右看。
人影像是鬼魅閃動,記憶抹去了這些細節。
陸奪麟站在角落,看著符卿像一件精美的藝術品,被他們嗬護在掌心。
然後,看著他被帶上了車。
傍晚,陸奪麟收起作業本,問身邊的研究員:“老師,符卿怎麼還不回來?”
“符卿?”研究員像是聽不懂他的問題。
陸奪麟忽然心下一沉。
研究員轉過身來,陸奪麟這才發現他竟然抱著一床被褥——正是符卿房間裡的那床——正打算把它放到儲存箱裡封起來。
封起來做什麼?符卿還要回來睡覺呢。
研究員張嘴、閉嘴,說了一句話。
陸奪麟記不清自己當時的神情,也記不得自己是怎麼和研究員匆匆告彆的了。
少年陸奪麟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麼會這麼悲傷。
他隻記得,少年符卿上車前最後回眸往上看的那一眼,在流竄混亂的記憶裡,和研究員說的那句話交織成一片經年的夢。
“符卿啊,他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