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時代在發展, 總裁圈也在進步。這年頭, 一名優秀的特助, 光擅長對老板嘴裡的一字一句作出精準無誤的理解早已不值一提,還需要從老板的一聲歎息,一口仙氣中領悟到其中的未儘之言與弦外之音。
高瑞顯然是那個從龍爭虎鬥的行業競爭中脫穎而出的佼佼者,前前後後一梳理,很快猜到究竟——如無特殊,程浪那輛齊柏林的後座,除他本人以外幾乎無人踏足,這兩天唯一落座的外人隻有徐翹。
結合昨天傍晚在西江府的種種尷尬刺激, 高瑞禁不住扼腕:“您是不是錯怪徐小姐了?我就覺著徐小姐這麼傲的性子,哪做得出投懷送抱的事啊。”
“昨天倒沒見你這麼聰明。”程浪目視前方淡淡道。
高瑞小聲喊冤:“昨晚我就想跟您仔細聊聊徐小姐, 可您讓我去關心夢之島……”
這下子,程浪好半天沒再開口。
高瑞仿佛從這沉默中找尋到一個攻堅的缺口, 振奮道:“其實現在也為時不晚, 您真不打算聽聽徐小姐那些事?”
程浪搖頭搖得未加思索。
高瑞的腦瓜陀螺似的飛轉起來。
程浪已經第二次就此事明確表態,可正因為態度過分明確,反倒不像在拒絕,而更像在躲避。
真認為無足輕重,大可當作聽場戲文,唏噓一聲也就一笑而過了。堅持不聽,還不是擔心聽了以後會上心。
他自己都擔心會上心, 豈不說明這件事有機會達成史蒂芬口中“推他一把”的效果?
高瑞為自己無懈可擊的邏輯所折服,咬咬牙豁了出去, 以一種“您就給我聽著吧反正您這會兒也不能跳車”的架勢攻其不備道:“徐小姐的生母在她四歲那年就過世了您知道嗎?”
“……”
有這一句話開門見山引人入勝的本事,怎麼不改行寫?
程浪朝後視鏡掃去一個“你死了”的眼刀子。
高瑞心虛地閉牢嘴巴,不敢再吱聲。
賓利飛馳在落雨的暗夜中,天邊黑壓壓的濃雲翻湧滾動,恰與車裡人陰鬱的眼色遙遙呼應。
高瑞正感慨程浪也太刀槍不入了簡直沒有心,等車駛上高架橋,不意聽後座傳來一句輕飄飄的——“然後呢?”
強行安利,果然最為致命。
沒有一個凡人可以逃過催家更新的命運。
高瑞捋直安全帶,挺起腰板,帶著“且聽我娓娓道來”的鏗鏘氣勢說道:“徐小姐出生在南城一座經濟不太發達的小漁村,小時候家裡經營漁業。當年漁場養殖比現在辛苦得多,起早貪黑,隔三岔五出海,運道差遇上風浪,在外邊飄上幾天都說不好。她生母就這麼年紀輕輕落下一身勞碌病,早早病逝了。徐總在那之後心灰意冷,關掉漁場日日流連賭桌。”
“不久後徐家意外中彩,徐總重新振作,拿著這筆錢北上創業,徐小姐則跟著爺爺奶奶留在漁村生活。四年後徐總生意做大,接了徐小姐來北城念書,把她送進了明哲。”
“照時間算,徐總北上頭兩年,就和如今的徐夫人有了徐小公子。倒是不清楚,徐小姐是在南城就曉得這回事,還是到北城後才發現自己多了個繼母和弟弟。”
程浪交握在膝上雙手微微收緊。
“您也知道,北城土生土長的富家子弟大多都紮堆在明哲,這些人打小錦衣玉食高高在上慣了,哪裡瞧得起外來暴發戶。徐小姐那時候性情單純,初來乍到直來直往,不懂城裡人的彎彎繞繞,前幾年受了不少冷眼欺負。趙小姐就是其中有名有姓的一個。”
“趙家比徐家更早經營珠寶,梵翠在業內原本算是龍頭企業,結果徐家半道殺出來,搶了趙家蒸蒸日上的勢頭,父輩之間結下的梁子傳到小輩這裡,趙小姐就越發看徐小姐不順眼,帶著學校同學孤立徐小姐……”高瑞講到這裡頓了頓,“您應該聽說過校園暴力吧?”
遲遲聽不見回應,高瑞以為程浪睡著了,回頭卻看他正專注地望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幕,半晌後才收回視線,給他比了個“繼續”的手勢。
“時隔多年,具體經過已經打聽不著了,但能叫一個孩子心性大變,從任人欺淩到奮起反擊,有仇必報,想來不會是太輕忽的事。偏偏也是孽緣,趙小姐和徐小姐從小學到初高中一直是同校,期間大大小小的恩怨層出不窮。哦,對了,高中時候這樁恩怨裡又添了個溫小姐——就是昨天在國展中心跟您打招呼的那位,她在倫敦念大學時曾是您的直係學妹。”
程浪掀了掀眼皮。
高瑞看他這副事不關己的表情,就知道他確實不記得這號人了。
不過倒也難怪。當年程浪大學時期有陣子病情惡化,連女人都沒法正眼看,就是天仙下凡也不會在他心裡眼裡留下痕跡。
“比起趙家,溫氏這樣的經商世家在北城自然更是如日中天,風生水起。當年趙小姐與溫小姐結識後,很快與她交好。溫小姐倒是沒對徐小姐直接表明敵意,但光是時常與趙小姐出雙入對這點,就足夠讓人看清立場形勢。所以除了朱小姐,徐小姐在北城幾乎沒有交心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