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命(1 / 2)

嘉福寺後禪殿。

“咳咳!”餘嬤嬤蒼白著臉, 不住得咳嗽, 仿佛要將心肺咳出來。

“餘嬤嬤, 你可終於醒了。”大將軍夫人給臥病在床的餘嬤嬤端一碗漆黑的藥湯,紅著眼睛望著餘嬤嬤道。

餘嬤嬤自幾日下山回來就臥病在床,神色懨懨, 臥床似醒非醒,高熱不停,精神恍惚,可把大將軍夫人嚇壞了。

“謝謝夫人。”餘嬤嬤神色萎靡, 軟綿綿起身靠著牆, 接過大將軍夫人的藥碗一飲而儘,目光放空,無悲無喜。

大將軍夫人把藥碗接過放在幾案上,又坐在餘嬤嬤床頭,目光躊躇問道:“餘嬤嬤, 你下山發生了什麼,不是說去看香兒?”

餘嬤嬤本來無精打采、神情萎靡,聽到大將軍夫人所問之話, 她低垂的眉眼閃過悲戚、害怕、憤恨多種神色,捏著薄被被角的指間倏得捏緊。

“夫人, 奴婢跟著您今年三十又八年了吧?”餘嬤嬤斂住神色, 掐了一次自己,眼圈通紅壓低聲音嘶啞道,眼角的皺紋三橫五褶。

大將軍夫人微微一愣, 轉而放空了一樣陷入沉思,輕聲歎了句:“是的啊,一晃過去了這麼久。”

餘嬤嬤是大將軍夫人未嫁人前就有的貼身丫鬟,比她大了三四歲,自小跟著她,服侍她,照顧她,一晃已然過去了這麼多年,她已經四十有五。

大將軍夫人年歲四十有五,卻姿容柔美,歲月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看上去也不過三十餘歲,唯一就是滿頭青絲皆成銀發,無一絲黑發。

“辛苦你了。”她微微回神兒拍了拍餘嬤嬤的滿是褶皺的雙手輕聲道,她保養良好白皙與褶的手麵和餘嬤嬤發黃蒼老的手麵行程鮮明對比。

餘嬤嬤自幼跟著她,她在大將軍去世後執意上嘉福寺帶發修行,餘嬤嬤已然嫁人也遠離兒女跟著她一同上山。

思及此,大將軍夫人望著餘嬤嬤的目光更柔和了幾分,她唇角帶笑溫聲道:“這次下山怎麼不多呆幾日?一晃你也是五年沒有見香兒了。”

“夫人!”聽她又提起香兒,餘嬤嬤神情一下子崩潰了,她抓著被角痛哭道:“夫人,奴婢跟著您三十又八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救救香兒吧。”

她說著就要踉蹌起身朝著大將軍夫人跪拜,神色無助倉皇,老淚縱橫,煞是可憐。

大將軍夫人被她哭得心裡發酸,幫起身扶起她,緩聲道:“你我主仆近四十載,怎能如此生疏。”

她將餘嬤嬤仔細扶起來,又照顧著餘嬤嬤在她背後橫著一個軟枕,將帕子遞給餘嬤嬤讓她拭了拭眼淚,才安慰道:“香兒怎麼了?餘嬤嬤莫著急說與我聽。”

餘嬤嬤前幾日下山回武親王府和大將軍夫人說得借口是突然噩夢想女兒了,大將軍夫人便恩準她直接下山,她回來後直接病倒了,便還沒有和大將軍夫人稟報。

餘嬤嬤眸光晦澀,指尖發顫,隱去了自己在武親王府安插線人的事兒,李樞瑾斥責她“膽大妄為、居功仗勢、欺主瞞上”,著她回來朝大將軍夫人請罪,她知李樞瑾與大將軍夫人很少書信往來,來了書信也經她手傳遞,她便再次膽大妄隱瞞了此事。

她抹了抹自己的眼角,雙眸愈發渾濁,深吸一口氣才對大將軍夫人道:“夫人,香兒不小心弄撒線筐差點摔著了世子妃,世子便將香兒關押在水牢,刑罰生不如死。”

“夫人,您救救香兒吧!”餘嬤嬤又瞬間哭得撕心裂肺,她刻意隱瞞了香兒故意的事實,也隱瞞了這不是第一故意的事實,隻朝著大將軍夫人哭訴。

偌大的寢室和佛殿回蕩著餘嬤嬤的哭訴聲,悲慘淒厲,嘉福寺禪院裡駐足的鬆鼠和鳥雀“唰”得一下子驚起,飛快地飛走或跳走了。

“夫人,香兒是您看著長大的,您知道她性子單純,肯定不會做什麼損人不利已的事情。”餘嬤嬤哭著哭著拉著大將軍夫人的手,緊緊攥著她的手,身子微微發顫。

大將軍夫人離開武親王府已經八年多了,上一次回去還是五年前,她早已沒有了對香兒的印象,此時聽餘嬤嬤哭訴腦海裡也閃過一個到她胸口的小丫頭,笑盈盈乖巧朝著她行禮問好。

“夫人,您救救香兒吧,她可是我的命根子。”餘嬤嬤攥著大將軍夫人的手,手勁兒大得將大將軍夫人手背拉得泛紅。

大將軍夫人知她心中難過,沒有追究她此時的為奴不尊,她空著的一隻手拎起帕子幫餘嬤嬤拭了拭眼淚,動作溫柔和緩。

“餘嬤嬤彆哭了,香兒若是無意,瑾兒確實罰得有些重了。”大將軍夫人蹙著眉頭朝著餘嬤嬤輕聲道,她拍了拍餘嬤嬤還不住顫抖的肩膀,溫柔安撫。

“是啊,夫人,香兒一個如花似玉的較弱姑娘,哪裡受得住水牢的折磨。”餘嬤嬤眼睛一亮,她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雙目瞪得快要凸出來。

她拉著大將軍夫人的手激動得顫抖,又撕心裂肺得咳嗽起來,半響停了之後她虛弱道:“夫人,您救救香兒吧。”

“好,餘嬤嬤你放心,我給瑾兒寫信。”大將軍夫人輕輕拍著她的背部,又起身給她端了一杯溫水,嘉福寺相依為命這麼多年她們早已不似普通主仆,而帶了些親人間的溫情。

餘嬤嬤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水,肺間咳嗽帶來的疼痛稍稍止了些,她艱難起身朝著大將軍夫人深深一拜:“謝謝夫人救命之恩。”

大將軍夫人歎了一聲,眉眼裡反而帶了些比對李樞瑾更溫柔無奈的神情,朝前一步扶起了餘嬤嬤。

“夫人。”餘嬤嬤神情一頓,想起了什麼,她朝著大將軍夫人輕聲道:“我回來時世子讓我給您帶句話,說小世子叫凜兒。”

“凜兒。”大將軍夫人身子自若,低聲輕喃了兩三遍“凜兒”,溫柔得笑道:“也好。”

武親王府。

恰值飯點,李樞瑾和唐媱正在用餐,李樞瑾抬手夾了一筷子西湖醋魚細細得挑了魚刺,抬手將瓷白細軟的魚肉放到唐媱麵前的小碟子中。

唐媱正夾了一筷子清蒸鱸魚,低頭看到了碟子中細膩的魚肉,她抬眸看了一眼若無其事正在吃菜的李樞瑾,垂首扒拉著菜小聲道:“我自己會夾。”

“我喜歡幫你夾菜。”李樞瑾唇角綻出一個清淺的笑容,麵容熠熠生輝,轉身笑盈盈對唐媱道。

說罷,他又將盤子裡已經細細挑好了魚刺的魚肉飛快得放到了唐媱盤中,朝著唐媱歪頭輕笑,唇角上揚的弧度沒有壓下去。

唐媱嗔目看了她一眼,不搭理她自己小口小口吃飯,近些日子她害喜的反應輕了些,也可以吃自己喜歡的各類魚了。

她不知道光是為了讓她能吃得下魚肉,李樞瑾專門通過漕運甄選最鮮活的魚,又高金懸賞換了五六個大廚,魚的做法換了百八十樣,才留下她吃了一口不吐不皺眉的廚子和菜肴樣式。

等兩人用完了正餐,李樞瑾坐在桌前專注得望著她吃水果,眉眼裡俱是繾綣笑意。

“你彆看著我,去忙你的吧。”唐媱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水潤潤的杏眸波光流轉,嬌聲哄她走。

她柔弱無骨的小手推在李樞瑾身上也隻是溫軟撩人,沒有力道,李樞瑾卻順著她的力道站了起來,彎腰飛快啄吻一口她水潤潤軟糯的唇瓣,笑道:“依你。”

“快走!”唐媱雙眸霧煞煞水靈靈,嗔目白了她一眼,顧盼生輝。

李樞瑾被她眉目看得心頭發軟,還想著低頭吻她,被唐媱發覺快手拿了一顆黃杏堵住了口,曼聲道:“趕緊忙你的吧。”

“依你,依你。”李樞瑾抬步轉身笑著離開。

他步子放得輕慢,餘光撇著唐媱麵色放鬆的一瞬,轉身彎腰飛快得吻在她軟軟的雪腮,蜻蜓點水:“叮。”

“杏子還堵不住你的口。”唐媱瓷白細膩的臉頰漫上了一縷紅霞,瞪著圓溜溜的杏眸瞪她,唇角有些抿著淡聲道。

李樞瑾怕她真生氣,忙開口道:“真走了,這就走。”

說著他快步離開了廳堂,頭也不回,仿佛後麵有著一隻小兔子紅著眼睛要咬他的腳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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